話雖這樣說,卻在雪團(tuán)砸過來的瞬間扳轉(zhuǎn)了她的身體,將她護(hù)在了懷里,自己卻被打了個正著。
看到陳煜滿頭滿臉撲滿雪粉的狼狽樣,花不棄拍了拍手,得意地笑道:"山哥,咱倆出馬,怎么可能打不過!"
莫若菲心頭一跳,臉色漸漸地變了,身體一激靈,心底深處冒出一股寒意來?;ú粭壟c丫頭們的笑聲猶自在耳,他卻仿佛遠(yuǎn)離了這個世界。他看不到莫府,看不到七王爺世子的存在,緩緩轉(zhuǎn)過頭問花不棄:"你剛才叫我什么?剛才你說什么?"
剛才她說了什么?她喊他"山哥"?花不棄一個激靈嚇醒了。她努力想很正常地回答,腦袋早就嗡嗡作響。他的臉依然完美,眼神卻露出了她熟悉的暴戾。
花不棄手足發(fā)顫,全身冰涼。他認(rèn)出她了?就憑她喊他"山哥"就能認(rèn)出她了?她渾身的熱汗瞬息之間變冷,衣裳濕嗒嗒地貼在身上,透心涼。她絕不認(rèn)他,絕不!花不棄偷偷用力一扭大腿,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盡管害怕盡管她想尖叫,仍磕磕巴巴地逼出聲音來,"我,我叫你山……山哥。我喊,喊錯了嗎?大,大哥,你別嚇我,不是你讓我喊的嗎?"
"陳大姐煮的奶湯面好吃嗎?"莫若菲盯著花不棄驚恐的臉,輕飄飄地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一句話將時空合并,勾起了花不棄的記憶。低矮的紅磚樓房,骯臟窄小的路,被油煙熏黑的墻,臨街支起的兩口熱騰騰的大鍋,翻滾著混濁的面湯。罵罵咧咧嘮叨著不爭氣兒子的陳大姐,麻利地用竹漏抄起面條放在碗里,隨手澆上一勺高湯。
每天出門之前,他們總會到陳大姐的面館里吃一碗香噴噴的奶湯面,這是多年不變的習(xí)慣。
花不棄的神情已由驚恐變成茫然。他還想試她,她當(dāng)然不上當(dāng)。然而,她卻知道,她的雙腿已經(jīng)在發(fā)抖。如果莫若菲此時叫出她前世的名字,她恐怕會立馬崩潰。
莫若菲一把扯過花不棄,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沉著臉一字字地說道:"你再叫我一遍'山哥'?"
花不棄想鎮(zhèn)定,也想不顧一切地尖叫。她扭開頭望向了陳煜,如果還有誰能化解莫若菲向她施加的壓力,就只有世子陳煜。
莫若菲的異樣,花不棄哀求的目光讓陳煜皺眉。他推開青兒,走過去靜靜地說:"放手。"
莫若菲似沒有看見他一樣,目光沒有移動分毫,手握得更緊。
他的行為惹惱了陳煜,他伸手握住了花不棄的另一只手,想拉開她。
一只手被握在陳煜溫暖的手中,另一手腕卻傳來痛楚。她該怎么辦?有這個便宜世子哥哥在,她怕什么?花不棄心一橫決定耍賴。
她哇地大哭起來,"你讓我喊你'山哥'的,我有什么錯?!我本來就是娘不要爹不認(rèn)的野種!我才不稀罕做你的妹妹,你放開我!"
她用力地甩著莫若菲的手,甩開罩在心頭的恐懼,甩開黏在她身上沉重的前世。淚水噴涌而出,花不棄尖聲哭叫著,手握在兩人手中,她跳起來用腳去踢莫若菲。
陳煜聽到那句"野種",心頭酸澀,手掌翻起擊向莫若菲面門,趁他下意識松手來擋的時候,將花不棄擁進(jìn)了懷里。他厲聲說道:"莫公子!你在做什么?!"
干得好!漂亮!花不棄喑中叫好,趁勢把頭埋在了陳煜懷里。她渾身發(fā)抖,一個勁兒地哭喊道:"我要九叔,九叔!我跟九叔討飯去!"
莫若菲握緊了拳,被花不棄撕心裂肺的哭聲驚醒了。他這是怎么了?是他讓她喊他"山哥"的,突然聽到她這么喊出來,怎么就失控了呢?
如果是她,她怎么可能不認(rèn)他?她怎么可能不來依靠他?如果是她,她怎么愿意一個人孤獨(dú)地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就算前世他欠了她,他打罵她,他害她摔下了山崖,但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他也是她唯一熟悉、唯一親近的人啊。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如何向陳煜解釋,莫若菲兩世為人,從市井到商界早就混成了人精,心里早打定了主意,神色黯然地說道:"世子,在下失禮了。不棄,你原諒大哥。"
他能騙過在場的所有人,卻騙不過她?;ú粭壷慌沃?jīng)此一事能順利離開莫府,抬起頭尖叫道:"你說你叫'憶山',你說讓我叫你'山哥'的,我沒錯,我沒有錯!我不要待在莫府了,我要去找九叔,我花家十代行乞,我餓不死!"
"住口!堂堂郡主去討飯成何體統(tǒng)!"陳煜大喝一聲。
花不棄是七分驚懼,三分耍賴,被陳煜一吼借機(jī)用力推開他,扭頭就往后院松林跑,邊跑邊哭,"誰說我是郡主來著?我不是!我就是個討飯的乞丐!我不要留在莫府當(dāng)什么小姐!我討厭你們!"
"小姐!"青兒提起裙子向花不棄追去。
"青兒!由她去吧。不棄自尊心強(qiáng),她不喜歡有人看她哭。想明白她自會回來的。"莫若菲叫住了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