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棄偏著腦袋朝廂房里張望,黑漆漆的看不真切。背上突然被推了一把,她的腳絆著門檻摔進了屋,聽到房門拉緊門鎖合攏?;ú粭壌篌@,爬起來拍著門喊:"喂!干什么關著我?!"
"小姐,今晚府中有事,娘娘沒空見你。明兒老身再來領你去見娘娘。"嬤嬤悠悠然地回答她,窗戶上燈光一晃,竟帶著婢女離開了。
花不棄氣得使勁拍門大喊:"你留盞燈給我??!還有晚飯!"
哪還有人回答她,不消片刻,腳步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ú粭壍耐壬蟼鱽黻囮囂弁锤?,肯定是摔在地上撞的。這鬼地方明明是個荒廢的院子,甘妃明著吩咐人整她來著。花不棄認清這個事實,咬牙說道:"大哥,是她們先出手對付我。這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關我兩天我就死定了!你別怪我連累莫府。"
她從懷里摸出荷包來。荷包里東西很少,七八枚金瓜子,油紙油布緊包住的火石、火絨和火鐮,還有一個精巧的火折子。這些東西她從來沒有一刻離過身。
屋子里一團漆黑,花不棄吹亮火折子,終于看清楚了。
房間里有一張木桌,兩個木凳,還有一個光板床。窗戶很小,豎著兒臂粗的木柵欄。四壁空空如也。
花不棄抬頭望向房梁,橫梁之上沒有糊頂棚,露著椽子與黑瓦。她想起柴房中蓮衣客揭瓦進來,心頭一喜,有了主意。
點亮的燈籠火把讓花園一隅亮如白晝。如果莫若菲和花不棄見了,準會以為走錯了地方。這里的一花一木、池塘、凌波閣都比照著紅樹莊原樣建成。白天或許能看到新土翻動的痕跡,能發(fā)現(xiàn)樓閣只是竹子搭建紙糊而成,夜色掩去了這一切。
陳煜站在池塘邊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望向夜空,下弦月突破烏云灑下清輝。此情此景,會讓父王被刺激得重新站起來開口說話嗎?甘妃請花不棄進王府,也想用她來刺激父王嗎?她今晚也會來花園嗎?
沉思間聽得腳步聲響起,陳煜回頭看去,一眾妃妾已進了花園。他目光一掃,沒有看到花不棄。陳煜微笑見禮后道:"春夜偏寒,各位母妃千萬保重身子,莫要受了涼。煜有言在先,好奇想看戲我不阻擋。若是有人出聲壞了事,莫怪我無情。"
甘妃笑道:"瞧世子說的,我們就是好奇,自然也以王爺治病為重。"她眸光朝眾妃夫人臉上一轉,拉了臉道:"世子丑話說在前頭,姐姐我的丑話也說在前頭,誰要是出聲壞了事,家法處置!"
眾人也知輕重,齊聲應下,尋了花樹下的椅子坐了,只等好戲開場。
這時總管也引了柳青蕪進了花園。
她換上了淺綠色的宮裝,換了畫像中薛菲同樣的發(fā)髻,頸中懸著一塊綠色寶石。這套衣飾是他比照記憶中的薛菲備下的,找不到綠琥珀,就以綠寶石代替。
燈光下柳青蕪眸光流轉,清麗不可方物。
熟悉的衣飾,熟悉的環(huán)境,熟悉的月下歌舞。陳煜不禁多了幾分期盼,臉色也柔和起來。他虛扶一把,對行禮的柳青蕪道:"柳姑娘今晚若立下功勞,我自會回報明月山莊。"
聽他許諾,柳青蕪稍一衡量便把對陳煜的火氣擱到了一旁,她抿嘴一笑道:"世子要如何回報于我?可否允諾我一個要求?"
陳煜眼中透出濃濃的興趣,輕笑道:"看來柳姑娘信心十足,想要我答應你什么?"
柳青蕪微笑道:"若王爺見了歌舞能夠恢復健康,青蕪再說不遲。"
她對王府眾妃夫人輕輕一福,分花拂柳般隨著侍女往凌波閣方向去了。臨走之時,她回首看了一眼陳煜,那一眼的嫵媚美麗顛倒眾生。
陳煜噙著笑目送她離開。
這番情景落在眾妃夫人眼中與打情罵俏無異,多心的已在猜想世子是否看上了明月山莊這位嬌媚的大小姐,心眼小的則打翻了醋壇子。吃的不是陳煜的醋,而是浮想聯(lián)翩,勾勒出當年薛菲的身段舞姿。
田妃不咸不淡地說道:"這柳姑娘的身影和當年的薛姐姐倒有幾分相像呢。"
甘妃哼了聲道:"像又如何,可惜你們沒見著那花不棄,她的眼睛就像錠雪花銀似的醒目。我看柳姑娘的歌舞未必對王爺有用,說不定等王爺見著花不棄那雙眼睛就好了。"
李妃不滿地說道:"姐姐怎么把她接進府來了?王爺身體健旺時也不曾讓她進府的。"
"進府又如何?我叫她走側門,再把她關在西院靜堂一晚,磨磨她的銳氣。省得她以為進了王府就真的能認祖歸宗了。我這是替王爺著想,解鈴還須系鈴人,天下間真正能像那女人的也只有這個花不棄了。"
甘妃語氣中不乏感慨,眾妃、夫人心頭微酸。當年七王爺求娶時無所不用其極,或溫柔或強勢,誰沒有一段旖旎風光、浪漫情懷?如今才知成了薛菲的替身,傷心之下還不得不巴望七王爺好轉,下半生有依靠,所有的心酸、疼痛只能化為對花不棄的厭惡憎恨。往日彼此拈酸吃醋相斗,現(xiàn)在目標一致,都想著拿花不棄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