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我沒有那么多時間在這里耗啊！”

吵死了！

從虛無中浮現(xiàn)的第一個意識，是灑在身上的暖洋洋的陽光。緊閉的眼皮被照得一片明亮，或許是太溫暖舒服了，艾里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提不起勁，懶懶地不想動彈。可惜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吵鬧。

“喂！怎樣也該醒過來了吧？我明明已經(jīng)用愈傷魔法治好你的傷了?。　?/p>

不想理會這聲音，艾里只想就這么一直什么都不想地躺著。不過一股突然灌入口中的冷水，嗆得他不得不回復(fù)意識。

“唔……咳！咳！咳！”

艾里嗆咳著抹去嘴邊噴出的水液。雖然嗆得厲害，干渴的喉嚨喝過水后還是舒服了許多。只是身子仍舊虛軟，感覺像是一團提不起來的面團。他勉力坐起身來，抬頭望見一個粗壯漢子正俯視著自己，手中提著一個牛皮水壺?？磥韯偛诺乃褪撬沟?。

那漢子見他轉(zhuǎn)醒，問道：“喂，你是什么人啊？昨天在那個荒宅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什么人？

艾里抬起一只手擋住直射眼睛的陽光，低頭默想。

昏亂的意識逐一回籠，他想起來自己是艾里，想起自己黑旗軍首領(lǐng)圣劍士的身份……因為光炮之事而滋生的懊悔和迷惑，也在同時如毒蛇一般再度緊緊纏繞心頭。

當(dāng)初決定創(chuàng)立黑旗軍，是為了能摒除外力的壓迫，隨自己心意來生活。而諷刺的是，當(dāng)維洛雷姆帶來了光炮被奪的消息，他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在得到黑旗軍力量的同時，也將對等的責(zé)任攬上了身。身為黑旗軍首領(lǐng)一天，便不能只憑個人的好惡而行動。而這個重?fù)?dān)一旦背上了，就不是說拋就能拋下的。

在以身阻擋光炮發(fā)射的那一瞬，雖說是為了保護城中民眾不受傷害而迫不得已，其實他心底隱隱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當(dāng)時自己可以有兩種選擇：一是坐視一部分亞布爾城民死傷，贏得時間制服哈爾曼等人，奪回光炮；一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保住無辜城民安全，同時阻止哈爾曼的行動，摧毀光炮。

雖然平時被大家開玩笑叫做“二?！保约汉芮宄F(xiàn)在的黑旗軍如果沒有圣劍士便可能很快覆亡。如果他真的能完全以責(zé)任為重，當(dāng)時便該采取第一種行動，也可保住自己的生命?？梢粤舷?，如果這么做的話，他這一生恐怕都將受良知的譴責(zé)，同時也意味著未來還要繼續(xù)面臨更多的困難艱險。他戰(zhàn)斗的理由已經(jīng)變得曖昧不清，活下去比以死亡結(jié)束一切實在要辛苦得多。

不過情勢緊迫之下無法詳加權(quán)衡思量，內(nèi)心深處愛護生命的天性便占了上風(fēng)，令他作出了犧牲自我的選擇。以死亡代替將來要面對的深切自責(zé)和更多兩難的艱難抉擇，這算是一個很好的結(jié)局了。

但是，他居然沒有就這么死去。

在地獄門口打了個轉(zhuǎn)，卻又兜了回來撿回一條命，這該算是件好事吧！不過，這也令本以為可以因死亡而永遠(yuǎn)回避的難題，重新擺回到面前。今后要往什么方向走？要如何面對越來越違背自己本性的黑旗軍首領(lǐng)的責(zé)任？腦子里依舊是一片空白啊……

艾里呆呆坐著不動，眼神空洞，實在不像一個剛剛死里逃生的人的神情。而他心中也確實沒有多少歡喜，就連接下來該做什么都懶懶地不想去想?；蛟S這流落在外，還沒有回到黑旗軍同伴那里的短暫時間，是最后可以放縱自我的時間了。

“喂，兄弟？”

一聲遲疑的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那漢子等了一會兒不見艾里報出姓名，又看他的神色一片茫然，突然驚嚇地跳起來。“千萬別告訴我你什么都不記得了，然后就賴著要我照顧啊！我和你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只不過是路見不平救了你一命而已！”故事小說里失憶之類的情節(jié)可太多了，不會衰到真的碰上這種麻煩事吧？！

艾里一愣，回神勉強笑道：“啊……不是?！币婚_腔才發(fā)現(xiàn)嗓子啞得不像樣，像是大喊大叫過一般。他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才繼續(xù)嘶啞地說道：“我只是想一些事想出神了，對不起。”

打量了一下周圍，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荒草坡上。順著延綿而下的山勢望去，可以看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環(huán)繞著護城河，城墻高厚，像是一個要塞。亞布爾城是商業(yè)大都，交通四通八達。艾里一眼就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亞布爾。而亞布爾地區(qū)的其他城市受亞布爾影響頗大，建筑風(fēng)格都偏向華麗堂皇，和下方這個城市大相徑庭。這里也不屬于亞布爾地區(qū)。

看天色已經(jīng)是下午了。從昨天傍晚出事到現(xiàn)在，差不多過了一天。從爆炸時的光景看，可以確定光炮已經(jīng)被爆炸摧毀，哈爾曼之事的善后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不過要給參加會談的使臣們作個交代，否則可能有些麻煩，而且蘿紗他們也不知擔(dān)心成什么樣了，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能屬于自己的時間，終究還是不多。艾里微微一嘆，開始考慮回去的事。不知道這里的確切方位，再加上混亂的方向感，如果沒有人幫忙的話，想必回程會是一段艱巨的路途……

他向身邊的漢子問道：“請問這是哪里？呃……我怎么會和你在一起的？”

“昨天遇見你好像是昏迷的，難怪不記得?！蹦悄腥诵Φ溃拔医幸了_姆，不過說不說名字也沒什么區(qū)別啦，反正我們以前互不相識，待會兒分道揚鑣了，以后也不會有什么瓜葛。昨天我路經(jīng)亞布爾城一座荒宅附近時，聽到你的慘叫聲。過去一看，便發(fā)現(xiàn)一個狠毒女人正在用魔法折磨你。我看不過眼，就把你從她手下?lián)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