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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李憶康小心翼翼從娘的窗前走過,怕驚動了她。可張?zhí)m香還是察覺了,打開門站在那兒,沒有任何表情地問:“憶康,你去找那姓汪的妹崽?”
李憶康頭也不回,有些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張?zhí)m香看他那個(gè)態(tài)度,曉得自己是做得過火了,就緩和了語調(diào),說:“娘是為她好。你告訴她,要她明天一早就回烘江,越快越好。聽到?jīng)]?”
李憶康也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深想,也不敢相信,每年的七月,那個(gè)令龍溪鎮(zhèn)人感到恐怖的事件,會真的落到汪可可的身上。
李憶康不想多說什么,甕聲甕氣地說:“曉得了?!?/p>
說罷,下了樓。
才下到天井里,張?zhí)m香從樓上又丟下話來:“憶康,你不要怪娘狠心,你們不懂事,不曉得厲害。”
李憶康抬起頭,看到娘的臉上堆滿憂戚之色,原想說的賭氣話就生生地被咽回到肚子里。
張?zhí)m香嘆了口氣,說:“你現(xiàn)在去帶她來。不要住客棧,也不要住學(xué)校,今天,就住到我們家?!?/p>
李憶康這時(shí)才感到心里一熱,對娘的恨意全消,笑說:“娘,要得,我去接她來就是。”
經(jīng)過棺材鋪的時(shí)候,李憶康看到店門大大地開著。這個(gè)時(shí)候了,大門開著,一定是又有人來買棺材了。果然,四個(gè)漢子抬著一具棺材從大門那里出來。大門上,掛著兩個(gè)白色的紙燈籠,把那慘淡的昏黃的光灑在緩緩移動著的棺材上。四個(gè)抬著棺材的漢子,上身皆赤膊著,一色的寬大松套的黑褲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死人沒有什么兩樣。李憶康趕忙讓到了一邊。等他們走過去之后,棺材鋪的兩扇門“吱呀呀”地呻吟著,像兩瓣嘴唇,慢慢地閉攏,好像正為剛剛吐出去的棺材感到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