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頓時大了:“什么也沒說,就是吃個飯。”
“那他約你吃飯意圖多明顯啊,不談舊事,就求發(fā)展!”唐唐頓時精神一振,像被人按了開關一樣彈了起來坐直,還好手上的枇杷沒掉,已經(jīng)剝掉皮,被她一口吃了半個。
“我們吃飯那是意外。意外知道不?”
跟他一起吃飯的確是個小意外。
今天傍晚在店外聽黎靖說云清是他前妻,我頓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我看著杵在一旁的黎靖,他也看著我。一瞬間,江北機場的尷尬情景又回來了: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將話題繼續(xù)下去。走也不是,傻站著也不是。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追出店外這個動作有多奇怪——就為了關心一個陌生人的情緒,我這樣不假思索地追出來,似乎有點不合常理。于是我只好胡亂揮了揮手,找個借口解釋我走出店門的行為:“那,我去吃飯了?!?/p>
“再見?!彼兌Y貌性地笑了笑,站在原地等著我先走,大約是風度使然。
我轉(zhuǎn)過頭往回走,還沒走兩步就聽見他在身后問:“你不是去吃飯嗎?”
“噢,想起來忘帶手機了?!蔽抑缓迷俅握咀∧_,讓這尷尬的一幕又延長了幾秒。
回到店里坐著,還得對著小章那雙閃耀著“求真相”三個大字的眼睛,還不如干脆真去吃飯。我拿了包,簡單地跟小章說了聲就先出門去找唐唐吃晚飯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我今天加班出不來,你就不會跟他吃飯?這你們倆初次約會還是我造成的?”唐唐迅速精準地打斷了我。
“真不是約會,我一過馬路到了茶餐廳就看見他坐在里面。我猜他該懷疑我是不是在跟蹤他了?!?/p>
“看見就看見唄,你去跟人家坐一張桌了還不算約會?”
“問題是他也看到我了?!蔽覈@了口氣。
“淡定吧你。說不定他也在想:你是不是該懷疑他故意在那兒等你呢?!碧铺粕斐鍪謥韽奈颐媲俺槌鲆粡埑榧埐潦郑藗€身把枕頭壓在背后。
“所以才尷尬?!?/p>
唐唐指了指面前盤子里那個已經(jīng)被剝得精光的枇杷:“吃吧。別管誰剝的皮,能吃就行。緣分這東西,管他尷尬不尷尬呢,有就行了?!?/p>
我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顆枇杷,非常真誠地表達了我此刻的想法:“你的人生哲學有哪一條跟吃的沒關系?”
“噢,吃當然是人生最根本的哲學!唉,你們這些文藝青年不懂的?!彼龔拇采吓榔饋砣ニ⒀?,還不忘將手上的紙揉成一團,狠狠地塞進企鵝垃圾桶嘴里。
唐唐忘了將蓋子放下來,企鵝就那樣滑稽地張著嘴默默站立在床邊。我看著它,它看著我,我心情復雜地吃著水果,它滿腹垃圾地保持沉默。
如果算上餐廳那次,黎靖和我迄今為止已經(jīng)有過三次偶遇。如果說我們離得這么近必定常會有交集,那為什么之前從未遇見過?仿佛是重慶那一場大霧偷偷變換了我們身邊一些微妙的細節(jié),當濃霧消失后,世界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卻總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再相同。我們不曾覺察,但它們早已不同。
兩年前我在重慶清晨的濃霧中離開第一個黎靖,兩年后我在重慶的另一場濃霧中遇見另一個黎靖。有那么一剎那我甚至懷疑:前者或許從來不曾存在于霧散去后的這個世界,這兩年的時光我都被鎖在霧的幻覺里,從來不曾真正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