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嵐以為天衣無縫,其實,一句“我知道”,就出賣了她。程遠青耳音辨析力很好,凡聽過一兩次電話,就建立了聲音檔案。程遠青想起了那個反復無常的女人,她的拒絕和她的參加一樣堅決。甄選的時候,她表現(xiàn)正常,癌癥小組就接受了她。
花嵐是銀行的職工,術后在家靜養(yǎng),成天考慮的就是預后的問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闖過這一關。人都說癌癥病人有幾道坎,一年一坎,三年一坎,五年一坎。她家里,供有西天如來南海觀音,也有張飛關羽和送子娘娘,當然還有基督和圣母。丈夫裴華山曾說過:“一個泛神論者。要不要我從網上扒一張麻原札晃給你掛上?”
花嵐歇斯底里哭叫:“大難當頭,我生死未卜,你還說這種風涼話!”
裴華山說:“我看你太緊張,想給你開開心。你一心理佛,眾佛保佑你,我也就不在家里老陪著你,哪句話說得不合適,反惹你生氣。佛管你的精神,我管你的物質?!闭f完,穿上荔枝白的襯衣,打上葵花般明亮的黃領帶,手上搭著倫敦霧的風衣,出門去也。
裴華山是花嵐父親花教授的學生。堂堂經濟學教授姓花,容易讓人對他的學問產生疑問。其實,花教授的學養(yǎng)和形象都堪稱一流,口碑甚好。裴華山上學的時候,成績并不突出,臨近分配,他想留在北京的愿望,幾乎成泡影。他開始追求花嵐。也許花教授夫婦把基因優(yōu)勢占盡,留給花嵐的是感情極易波動智商卻持續(xù)中庸的大腦。她沒有考上大學,上了一個財會類的大專,畢業(yè)后,憑著花教授的背景,供職于一家銀行。
以花嵐個人的姿色和條件,要找一個碩士把自己嫁出去,并不太易。當細碎的皺紋在花嵐嘴角勾出兩道括弧似的淺紋路之時,花教授不得不出馬了。女兒沒能上大學,已是終身憾事,再找不到一個有相當前程的女婿,一脈書香,豈不在這一代斷根!
花教授在學術上是不虛榮的,但在女兒身上,他無法承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女兒沒考上大學所受的重創(chuàng),花教授一想起來跳樓的心都有。當裴華山出于留京的目的,開始追求花嵐的時候,花教授夫婦盡管洞若觀火,但都不把這層窗戶紙?zhí)羝?。他們相信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是配得上這個從小地方考來的學子的,相信在漫長歲月里,女兒會認識到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既然找不到翡翠,可以先找一塊璞來打磨?;ń淌谧哉J是識璞的,一個有心計的小伙子將來有不可限量的前途。于是,花教授動用非凡的力量,先將學業(yè)平平的裴華山,打造成論文優(yōu)等的青年學者,然后動用關系,讓裴華山進入了一家炙手可熱的投資公司。
一場利益的婚姻,彼此都心知肚明。當?shù)檬Ю_成平衡的時候,婚姻的關系也是穩(wěn)固的?;◢购团崛A山過了幾年平淡如水相安無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