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俺不知道為什么要打那個電話，興許是心里難受吧。

俺真不中用。這身上的皮帶印子也不長記性。一個人在這兒，心里躁得慌。

這才一個來月，就惹了禍。

俺不知道自己那一拳頭是怎么打出去的。那幾個客人欺負女孩子，俺不是看不過眼，可就是拳頭不聽了使喚。我把他的鼻子打出了血。老板讓我滾，說：“看不出你平時這么慫，這會兒倒英雄救美來了。你來了這才幾天，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國稅局局長的公子。把你整個斬碎了稱了賣也抵不過他一根汗毛！”

老板讓我滾。志哥說：“這孩子剛來，不懂規(guī)矩，又沒個眼力見兒。我看，先別讓他干保安了。罰他晚上去監(jiān)控房看場子吧，平時跟哥幾個多學(xué)著點兒?！?/p>

老板說：“讓他滾?！?/p>

志哥就笑了，說：“老板您消消氣。我看這孩子挺單純，興許以后有用。前面找來那幾個，那邪興勁兒，您吃得消？”

老板就揮揮手，又嘆口氣說：“路志遠你就是婦人之仁，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自己看著辦吧?！?/p>

志哥說：“以后放機靈點兒，這些人都是爺，權(quán)和錢都是爺。爺說話，不對也對。你，對也不對。”

監(jiān)控房，是娛樂城樓上的一個小房間。小是小，整個娛樂城倒瞅得清清楚楚。一字排開一排小電視，志哥說這叫監(jiān)視器，然后就教我怎么用。最左邊的是兩架電梯，然后是經(jīng)理室后面的樓梯間、財會室走廊、大包廂。我看見酒吧間里幾個人影，好像喝高了，動手動腳的，就問：“監(jiān)視誰，搗亂場子的嗎？”志哥笑笑，說：“對。不過，打緊的倒不是他們，是條子?！彼钢钢虚g的兩臺，說：“這是前后門五十米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可疑的人，就按這個紅鍵，每個包廂的燈就亮起來了。最近風(fēng)聲緊，被他們突襲好幾次了?！?/p>

我使勁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的責(zé)任還挺重大的。

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才聞見有股子濃重的煙味。監(jiān)控房原來是個叫小三的人看的，小三去老板新開的桑拿做了。后來又有人說，他搞上了個不該搞的女人，給人斬了。

余下的幾天，我就天天盯著監(jiān)視器，盯得眼睛都痛了。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似乎也沒發(fā)生什么事。屏幕里的人，無非是些男男女女，女女男男。偶然看到點兒小糾紛，我還沒看清楚，保安就出來擺平了。

我有點悶了。

房間里頭亂糟糟的，我就想，我來拾掇拾掇吧。

這兒到處是小三留下來的東西。半碗泡面，里頭還泡了幾個煙頭。抽屜里有一沓影碟，一包開了口的炒南瓜子?？照{(diào)線上掛著個褲衩，上面印了個女人的口紅印子。

我洗洗擦擦，又找來拖把，把里外的地也拖了一遍。一個多鐘頭兒，收拾得也都差不多了。

還有一堆雜志跟報紙，都在墻角摞著。我疊成一沓，綁起來，歸置歸置想扔到門外頭去。又一想，就給拆開了。悶著也是悶著，不如看看打發(fā)時間。

都是過期很久的報紙，上面沾了一層灰。翻開來，是前年初日本地震的事。日本神戶東南的兵庫縣淡路島，7.2級。應(yīng)該是挺大的災(zāi)禍吧，得有多少人遭殃呢！這張說的是鄧麗君去世的事。鄧麗君是誰呢？我就讀下去。原來是這么大的一個歌星。還有張照片，多好看的人哦，大大方方的。才四十二歲，可惜了。我就這么一路翻著，看不懂的就跳過去。廣告也不看。廣告可真多，這頁又是廣告。有一排紅色的數(shù)字跳出來，是個電話號碼。底下有一行字：“挑逗你的聽覺，燃燒你的欲望，滿麗聲訊滿足你。”旁邊有個女人的上半身照片，穿得這么少。我臉紅了一下，心也跳了一下。我望一望手邊的電話機，愣了一會兒神。我慢慢地按下那個電話號碼。通了，我一愣神，拿著聽筒。突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您好，滿麗熱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