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看到那男人的時候,他正彎下腰,從懷里掏出一個報紙包。因為他戴了頂帽子,我瞅不見他的臉。他的身形,也是影影綽綽的,看不清高矮。這個監(jiān)控器里頭,是經(jīng)理室后面的樓梯間,不常有人去的。除了防疫站的人來打藥,要不就是我們叫來的搬家公司,要運大貨物上去。
我撥了保安室的電話,沒有人聽。
我有點兒緊張了。看見那個人已經(jīng)打開樓梯間的大門。俺想不了太多,就跑出去。如果抄近路的話,從監(jiān)控室到經(jīng)理室,得要穿過整個演藝大廳,然后從包廂的長廊斜插過去。
演藝大廳這會兒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外面請來的演員正在臺上反串表演,男不男女不女。底下就是一些男男女女,摟的摟抱的抱。舞池里頭人多得像鍋里下的餃子,全是人味。俺只好閉著眼睛一個勁兒地往里擠,突然有手在俺襠上摸了一把。一個女孩兒對我回頭笑一下,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好不容易到了包廂的走廊,已經(jīng)一身大汗。這里安靜了點兒,我緊步走過去。突然,聽到房間里頭,有女人大聲喊叫起來。然后是男人的笑聲和喘氣聲。女人也笑起來。我繃緊的心放下了,臉上有點兒發(fā)燒。
我從五樓下到了樓梯間,正和那個人對上眼。這人長了一雙很苦的眼睛,眼角是耷拉下來的。他看到我,愣一愣,手里的報紙包緊了緊。我看到,地上有一兩個煙頭。
我說:“你是什么人?”
他抬起眼睛,看著我說:“你不要管,俺是來討公道的。你讓黃學慶出來,俺是幫俺整個建筑隊的弟兄討公道的?!?/p>
黃學慶是我們娛樂城的老板。
志哥跟我們說過,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他也是城里幾個大樓盤的承建商。我看過一個,那樓也是高得不見頂?shù)?,?jù)說蓋了好多年了。
我守在樓梯間的門口。他上前了一步,說:“讓我進去?!?/p>
他人長得很老相,可是聲音很后生。
我用胳膊擋了一下,說:“你要見老板,就從前門進。”
他冷笑了一下,說:“前門是俺們這些人進得來的么?從去年底到現(xiàn)在,俺來了幾回,讓俺進過一回嗎?上個月一個弟兄拼了命要進,給你們打殘了半條命?!?/p>
我說:“老鄉(xiāng)……”
他“哼”了一下,說:“誰是你老鄉(xiāng),你們都是黃學慶的狗。你讓俺進去,俺跟黃學慶說。”
我讓自己站得更直了些。他慢慢地把報紙包打開,從里面拿出個玻璃瓶子。我問:“你這拿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