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心是看錯了。

他的臉上寫滿了專注，當我們的目光相交的瞬間，他沖我笑了，恍如隔世。

如果真的是你，為什么不下車，光明正大地走到我的面前呢。

醫(yī)院的走廊里，靳駿站著玩手機，他瘦高，從小就比同齡人高一截子，或許他并不想鶴立雞群，總縮著自己，時間久了背有些佝僂，事與愿違，這使他顯得更高。

“這么晚才到，你知道嗎，敖廣有女朋友了，瞞了這么久，今天終于現(xiàn)形了?！苯E笑著揚揚手中的手機。

“是嗎？”我的心緩緩一沉，身邊的男孩子都有了陪伴了，靳駿發(fā)覺我臉色不對，狐疑地問：“他瞞著大家是因為你嗎？”

“當然不是。”我撒謊說。不由得想起在我小時候最喜歡跟敖廣一起玩，他是個有活力，熱情并且真誠的大男孩。還有讀初中放暑假時，在他們家后院的那個令人回味的長吻，那是我的初吻，迷迷糊糊中被他奪走了。

“快進去吧，就差你了?！彼仆谱呱竦奈遥钢柑撗诘拈T。

“你怎么在外面站著？”我問。

“煩。”他皺著眉頭說，低頭繼續(xù)發(fā)短信。

爸坐在床上，身邊是鮮花和禮品果籃，小湘說的沒錯，家中親戚幾乎都來了。媽在爸床邊坐著，用長柄水果刀削一只蘋果，她可以把整只蘋果連續(xù)削完而蘋果皮不斷，幾個表妹表弟蹲在她旁邊看著，等著吃蘋果。

看到我進屋，爸很高興，看得出來，招呼這些平日很少走動的親戚令他疲憊。我坐到他的另一邊，他捏捏我的胳膊，低聲打趣說道：“還不如死了，在那邊待著清凈呢?！?/p>

“看姐夫多幸福，女兒妻子都在床邊坐著，老了就等著享?？！眿饗鹫f話，向小湘的媽媽，我的舅媽看了一眼，尋求附和聲。

舅媽旁邊的姑姑斜了嬸嬸一眼，將夾在胳膊里的皮包“哧啦”打開，掏出一個指甲刀，啪啦啪啦地剪指甲，邊剪邊說：“可不是，妍妍隨她媽，嘴巧人也巧，長相也俊，倒不像是我哥的親生閨女。不像我們家靳駿，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p>

媽臉色立即變了，爸呵斥姑姑，“不要總在外人面前說孩子不好，越說孩子越?jīng)]信心，長大了自然自卑?！?/p>

“喲，外人，我看不出這屋誰是外人。”姑姑怪聲怪氣地叫開了，眼睛看著我。

“她是外人?！弊钚〉奶玫軋A圓指著嬸嬸大聲說。

“傻子，嬸嬸嫁到靳家就跟咱們是一家人?！眿屌呐膱A圓的頭。

“那嫁到靳家以后的自家人就沒可能是外人了？”姑姑拉著站在門口的靳駿，“你們自家人說話，我們先走了，駿駿晚上還有自習?！?/p>

“我都讀研究生了，誰還有自習，你想走自己走就是了?！苯E推開姑姑的手，“過會兒我跟朋友去吃夜宵。”

“哪個朋友？”

“媽，我都這么大了，跟誰吃飯還要匯報嗎？”

“就問問是誰?！?/p>

“敖廣跟他女朋友?！苯E放低聲音。

“跟你說多少遍了，別跟敖家的人來往，你找打是嗎？”姑姑幸災樂禍地大叫，推搡了一下靳駿。

“干嗎你，我這么大的人了，跟誰玩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就是不能跟姓敖的玩，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就不是什么好東西?！?/p>

媽臉色越來越難看，手中的蘋果打滑，“咕嚕嚕”滾老遠，姑父撿起來，遞回媽手里，讓她拿好，轉(zhuǎn)身對姑姑說：“這里是醫(yī)院，不要喧嘩，有什么事回家去說。”

媽感激地看了姑父一眼。

這時反而覺得姑父比姑姑更可惡，他的維護使人聯(lián)想到這件事的不可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