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當(dāng)不知該如何作答時,最好的答案就是實話實說。平凡吞口唾沫,道:“因為那天之后就沒有聯(lián)絡(luò),所以我以為……”
聲音低微,形同囁嚅。
“接到緊急任務(wù),這些天一直在外地,下午才回來?!币降穆曇衾镉薪z不易察覺的澀滯疲倦。
平凡這才發(fā)覺,他眼內(nèi)確有血絲。
尹越做出了解釋,可,接下來又該怎么辦呢?
平凡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人群如潮的火車站臺上,眼耳口鼻如同被蠟封住,任何感覺都隔了一層。
這應(yīng)該算是她相得最云里霧里的一次親。
下一步要做什么,該說什么,平凡一概不知,腦內(nèi)全是白茫茫一片,連點兒影影綽綽的實物也無。
可尹越卻不迷茫,他將眼睛淡淡地瞥向平凡的手機。
睹此情狀,平凡心內(nèi)一凜。
她承認自己因為貪便宜而買了個嚴重侵害諾基亞版權(quán)的山寨手機,莫非這事兒也開始劃入中國警察的管轄范圍了?
不過話說這山寨手機實在是功能強大,打游戲聽音樂上網(wǎng)聊天看電影攝像拍照,你能想到的它都能為你做到,取下后面的蓋子還可以當(dāng)剃須刀。
人家索馬里海盜都是人手一部,夠牛逼吧?
事實證明,平凡是想多了,人家尹越并沒有代表諾基亞消滅她的意思,他只是一直盯著她的手機,仿佛那是什么定時炸彈之類的。
迷茫,平凡覺得此刻簡直比當(dāng)初填報高考志愿時還要迷茫。
中間隔一山寨手機,兩人靜立。
那穿睡衣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包零食返回來,看著他們的眼內(nèi)除了更濃的探究意味還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嗯,剛才還被老婆批評說穿睡衣滿大街走不正常,等會兒就拖她出來看看這倆更不正常的。
就在平凡疑惑得腸子自動打成蝴蝶結(jié)時,尹越開口了:“你存了他的手機號碼?!?/p>
“碼”字后面并不是問號,這是個陳述句,語氣很平直,聽不出什么更多的意味,只是有點兒像三伏天里背陽的墻角蔓生的青苔,手覆上去,有種略微濕潤的陰涼。
“嗯?!逼椒颤c頭,一顆梳著淑女頭型的腦袋內(nèi)還是被空白占據(jù)著。
接下來,沉默去而復(fù)返。
尹越?jīng)]再說話,又開始重復(fù)之前的動作——安靜地淡然地盯著她的手機。
過了好半晌,平凡才反應(yīng)過來:他該不會是想讓自己把二十五的號碼給刪除了吧?
平凡對自己的猜測持濃濃的懷疑態(tài)度。
現(xiàn)在的她很想回家去吃巧克力,可看尹越的樣子似乎并不打算放人。
遇上個惜字如金的帥哥,且自己也不好意思問,唯一的辦法便是察言觀色。
于是,她邊偷瞄尹越的表情,邊步步試探著。
翻開手機蓋——暖陽輕移,似乎有些微的光灑在青苔上。
翻到二十五的號碼——青苔開始吸收淺淺的金色。
咬咬牙,按了刪除鍵——青苔消失,墻面只剩下光滑。
平凡想,自己應(yīng)該是做對了,因為就在她刪除了二十五的號碼后沒多久,尹越再度開口:“你早上一般什么時候上班?”
“八點?!贝丝痰钠椒惨呀?jīng)毫無反抗能力,就算他問的是自己信用卡的密碼是什么,她也會和盤托出。
尹越微微點頭,動作幅度很小,像是白梨花瓣輕落在水面引起的些微漣漪,輕淺得瞬間就湮沒在空氣內(nèi)。
“不早了?!彼?。
來了,來了,水終于來了,全體準(zhǔn)備推舟?。?!
平凡趕忙接道:“是啊,是啊,那么我先上去了。”
說完她也不顧是否失禮,連忙拔足狂奔向電梯,腳下抹的豈止是菜油,簡直就是汽油。
進了電梯,當(dāng)銀色的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她瞄見尹越依舊站在原地,一只手插在褲袋中,安靜地望向自己。
那一刻,她有種錯覺——像是他站在那里,已經(jīng)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