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下來，陶凡說：“走吧?！?/p>

臨行，陶凡又專門交代王嫂，說：“明天早晨，地委辦還是會派車來的，你就說我們已走了半個小時了?！?/p>

縣委辦王主任同醫(yī)務人員早在關隱達家里等著了。一介紹，方知醫(yī)院來的是高院長、普內科李主任和護士小陳。因為發(fā)燒，陶凡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不清人，卻注意到了三位醫(yī)務人員都沒有穿白大褂。這讓他滿意。為了不讓人注意，關隱達專門關照過。陶凡本已支持不住了，仍強撐著同人握了手，說：“辛苦同志們了?！?/p>

診斷和治療處理都很簡單。關隱達夫婦的臥室做了陶凡的病房。李醫(yī)生說他同小陳值通宵班，其他人都可以去休息了。高院長堅持要留下來。陶凡說：“晚上沒有別的治療了，大家都去。只需換兩瓶水，林姨自己會換的?！标P隱達說：“還是聽醫(yī)生的?！庇谑前蠢钺t(yī)生的意見，只留他和小陳在床邊觀察。

關隱達留高院長和王主任在客廳稍坐一會。先問高院長：“問題大不大？”高院長說：“沒問題的，只是年紀大了，感覺會痛苦些。但陶書記很硬朗，這個年紀了，真了不起?！蓖踔魅我舱f：“確實了不起?！?/p>

關隱達特別叮囑：“我還是那個意見，請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外界要是知道了，他不得安寧的。高院長你要把這作為一條紀律交代這兩位同志。”

高院長說：“這兩位同志可靠，關書記放心?！?/p>

關隱達又同王主任講：“你們縣委辦就不要讓其他同志知道了。也不用報告其他領導同志?！?/p>

王主任說：“按關書記意見辦。但培龍同志要告訴嗎？”

這話讓關隱達心中不快。這個老王，他這話根本就不應該問！到底見識不多。劉培龍同志是地委委員、縣委一把手，什么事都不應瞞著他。岳父這次來雖是私人身份，但在中國官場，個人之間公理私情，很難分清。美國總統(tǒng)私人旅行，地方官員不予接待。而中國國情不同。所以要是有意瞞著劉培龍同志，就顯得有些微妙了。副書記同書記之間微妙起來，那就耐人尋味了。關隱達也早想到了劉培龍這一層，他原打算相機行事，但沒有必要馬上告訴他?？蛇@不該問的尷尬話偏讓老王問了。關隱達畢竟機敏過人，只沉吟片刻，馬上說：“培龍同志那里，我自己會去講的，你就不必同他提起了?！?/p>

安排周全后，已是零時。陶陶讓媽媽同兒子通通睡，她兩口子自己睡客房。臨睡，關隱達說：“明天告訴通通，不要出去講外公來了?！碧仗杖滩蛔⌒α耍f：“你比老爸還神經些，他們幼兒園小朋友難道還知道陶書記瓷書記不成？”

陶凡這個晚上很難受，一直發(fā)著高燒，頭痛難支。直到凌晨五時多，高燒才降下來。這時，輸液瓶里的藥水漸漸讓他遍體透涼，竟又發(fā)起寒來。護士小陳只得叫醒關隱達夫婦，問他們要了兩個熱水袋，一個放在陶凡藥液注入的手臂邊，一個放在腳邊。少頃，身子暖和起來，但寒冷的感覺卻在腦子里久縈不散。又想起白天，自己在秋風薄寒中抖索了兩個多小時。陶凡也清楚，今天的事情，既不能怨天，也不能尤人，只是小事一樁，但內心仍覺蒼涼。

天明以后，病情緩解了，陶凡沉沉睡去。所有的人都退到客廳，不聲不響地用了早餐。

李醫(yī)生說：“現(xiàn)在沒事了，但起碼要連用三天藥，鞏固效果。醒來后，盡量要他吃點東西。還要扶他起來坐一坐。躺久了最傷身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