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霞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與裴璇說話,問一些學校里的事,學習怎么樣,家里有幾個孩子等一些大人見了陌生學生常問的問題。裴璇老老實實地回答每一個問題,扭頭無聊地打量著余霞干活兒時的側(cè)影。她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
“你認識一個叫蒲白的人嗎?”余霞忽然問,“跟你一樣大的年紀,也是九中的。”
“認識啊?!迸徼难劬镩W過一道白光,她忽然從余霞的側(cè)影里找見了蒲白的影子,難道余霞是蒲白的……
“我是蒲白的媽媽?!庇嘞颊局鄙眢w,平靜地望著裴璇,根本不給裴璇猜測的時間,馬上就把這個真相告訴了她。
“你是蒲白的媽媽?我是他的同班同學?!迸徼喼辈桓蚁嘈胚@是現(xiàn)實里面真實發(fā)生的事。
“怪不得,看你們兩個總走在一起?!彼嗥鹨粋€皮包,把桌子上的鑰匙抓在手里,“我們走吧,讓你等了這么久?!?/p>
“沒關(guān)系的?!迸徼称饡叱鲩T,感覺到嗓子里面很干,她想原來這個余霞一直在觀察著我和蒲白,怪不得她買下了這個打印社,在這里,她可以每天看見自己的兒子。
“蒲白有跟你講起過我嗎?”她鎖好門,和裴璇慢步朝前走,沿著馬路,黃昏正在身后醞釀著一次單調(diào)的祭祀。
“沒有?!迸徼腚m然蒲白從沒有講過自己的家庭,可是馮奶奶早就跟她講述過了。這個叫余霞的女人當年總被流氓騷擾,她的丈夫為了她殺人被判死刑,可是她卻跟著那伙流氓中的一個流氓逃走了,還帶著家里的一些錢。
“如果有一天他跟你提起我,一定會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語氣?!庇嘞紘@著氣說。
裴璇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的心里忽然騰起一股火焰,她想到了與爺爺相依為命的蒲白,想到了刻苦學習的蒲白,想到了省吃儉用的蒲白,想到了忍受不良少年欺辱的蒲白,想到了以后因為貧窮連大學都不一定能讀得起的蒲白。那股火焰在灼燒著她的心,使她變得憤怒。
“人無論在什么時候,總會做錯事情,尤其是在他年輕的時候?!庇嘞枷袷亲约焊约赫f話,“因為人在年輕的時候想事情總是很狹隘的,萬事都以自我為中心,常常忽略身邊人的感受,不去站在身邊人的角度看問題?!?/p>
她是在為自己當年的可恥行為進行辯解嗎?裴璇的心里頓時充滿鄙視,她真想立即把她心里的憤怒全部發(fā)泄出來,就像用水桶往對方的身體上潑水那樣痛快淋漓。
“那時候蒲白太小,我忽視了他,所以我離開了他?!庇嘞颊f,“所以家鄉(xiāng)那里認識我的人都非常恨我、鄙視我,這我都知道,他們無法理解,我何以會這樣的狼心狗肺,自己的丈夫為了自己犯了殺人罪,被判了死刑,自己卻跟著那個仇人私奔而去,天下再也找不到一個如此可惡的女人了。”
你現(xiàn)在才意識到,已經(jīng)晚了。裴璇非常地激動,她真想對她破口大罵一番。
“如果有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我一定不會做出這個選擇?!庇嘞紵o限傷感地嘆了口氣,那口氣真是無比的悠長。
天下的確是再也找不到你這樣一個無恥的女人了。裴璇咬牙切齒地想。
“你怎么看待我?”余霞忽然問了裴璇這樣一個問題。
她竟然還有臉問我這樣的問題!裴璇氣得說不出話來。
“瞧不起我是不是?”余霞眼淚汪汪地望著裴璇。
裴璇沒說話,她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前方。當然,我當然瞧不起你,不是一般的瞧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