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一響，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收緊了，四下里頓時鴉雀無聲。那民兵一看這一招果然有用，索性將手中的槍橫著端了起來。其他的民兵也朝他聚攏過來，槍口向外，子彈上膛。人群開始有了些松動，推推搡搡的，向四周緩緩?fù)藚s。百姓中有一個膽大的，直著嗓子叫道：“大家不用怕，共產(chǎn)黨的槍不殺老百姓……”他這一叫，人群退得更快。不一會兒的工夫，棺材前就騰出了一大塊空地。譚功達見時機已到，一毛腰，從人群中鉆了出來。

他整了整衣領(lǐng)，人們以為他要說話，誰知他竟然皺著眉頭繞著那口棺材，踱起步來。差不多走了兩個來回，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夏莊鄉(xiāng)鄉(xiāng)長孫長虹在哪里？”

半晌，一個披麻戴孝的中年漢子躬著身子走到近前，垂手而立。譚功達看也不看他，大手一揮，對身邊的幾個民兵道：“綁了！”

隨后，他又問：“普濟鄉(xiāng)鄉(xiāng)長高麻子在哪里？”

一個五短身材的人快步走到譚功達面前，抬頭對譚功達擠眉弄眼：“哎哎哎，伙計，不關(guān)我的事，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譚功達沒等他把話說完，照例喝道：“綁了。”

姚佩佩仔細一看，這個姓高的鄉(xiāng)長臉上果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坑坑。

“誰家死了人？”

人群中立刻走出四五個人來，身上披著白洋布和麻袋片，為首的一個長者走到譚功達身邊，一個勁地作起揖來。

“老人家，死者是你們家什么人？”譚功達問他。

這時，站在老頭身后的一個年輕婦女突然一把推開老頭，將脖子一扭，大聲道：“那死鬼是我短命的丈夫，怎么著？”

姚佩佩與這個女人一打照面，就知道她是個厲害的角色。譚功達打量了她一眼，語調(diào)明顯地變得溫和起來：“怎么死的？”

“人都死了，你還問這些鳥事干什么？”那婦人說。人群中一陣哄笑。旁邊的一個老婆子手里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上前道：“死者是我的兒子，名叫王德彪。前日里大壩鬧事，爭執(zhí)不下，人群推擠，我的兒腳底一個不留神，跌下山崖，摔死了。”

“你們幾個人留下說話，其他的都散了吧?！弊T功達說。

“大家都散了吧?！卑淄ビ砀氯碌馈Ｋ娜鶐妥釉缫涯[起了一個大鼓包。

譚功達這才回過頭來，看了看剛才那個鳴槍示警的民兵，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干得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