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之后孟浩然來我的書吧里找我。
他看著我問:“你不知道你爸和小艾見面的事?”
“我知道?!蔽一卮鹚f。
孟浩然看著我,對著我上下打量,仿佛從來不認識我這個人,然后他說:“小艾跳樓了?!?/p>
我的心嘩啦一聲,像是炸開了。我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想說些什么,但又說不出來。孟浩然看著我的表情,有些鄙夷地說:“看來你還是有些人性的嘛?!?/p>
“那個時候我其實想進去的?!蔽覜]頭沒尾地說道。
“小艾沒事,但受了點傷,我去看她了?!泵虾迫徽f。
我沒有回答孟浩然的話,繼續(xù)收拾著書架上的書。那些裝滿書的褐色書柜散發(fā)著死亡腐朽的氣味,斑駁的墨綠色吊扇吱呀地旋轉。我把那些書除塵、整理好。
“小艾在哪家醫(yī)院?”我問孟浩然。
“還是之前那家?!彼卮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天晚上我去了醫(yī)院,帶著我的小提琴。無數次鼓起勇氣想要進病房,但總有什么莫名的力量將我擊退,我只得在門口徘徊。
我甚至沒有臉去見小艾。
最后我敗退下來,就在醫(yī)院的外面,趁著夜色,就像那次我在小艾叔叔家外面一樣。我不知道小艾從何時開始喜歡我,但現在我覺得,小艾對我的喜歡,也不過是上天安排的對我人生的一次嘲諷,而我甚至沒有力量反抗。
我在醫(yī)院外演奏莫扎特的《E小調小提琴奏鳴曲》。莫扎特這首曲子寫于他最悲痛的1778年,現在被我用小提琴哭得淋漓盡致,我和莫扎特一起,任由那些悲愴的絕望和彷徨的傷感從琴弦中流淌出來。所謂幸福歡樂的大調,也不過是我們被壓抑得緊張不安的期盼,我的淚水沒有停過,我的勇氣,從未來過。
之后我拎著小提琴回家。
深夜,孟浩然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我跟小艾說過了,你去過,只是沒進去?!?/p>
孟浩然說:“沒關系,我也失敗過,我也做錯過,我知道我們現在并沒有太大的力量,但以后就好了。我們要上高中了,以后我們能掌握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再犯這樣的錯。”
雖然那個時候,我對以后、對未來,有無限的期盼,但我多希望能下一場大雨,那才是我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