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從小到大,我并不是出眾的孩子,我個子不高,瘦瘦小小,頭發(fā)又細又黃,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丁點可以閃光的地方。小學六年、初中三年,我的學習成績不好也不壞,永遠徘徊在班里的十五名上下,是每一個班級里最普通而平凡,也最容易被淹沒的那一個。
也許,這樣的我在一般的家庭里,還可以勉強被稱為“穩(wěn)定”,可是在我的家庭里,在我爸爸的眼睛里,姚建章的女兒注定不能平凡。所以,從小到大,他投向我的目光中除了輕蔑,只有冷漠。
我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可努力的結果往往需要一段長時間的過程,而我的爸爸往往沒有這份時間和耐心去守候結果,所以他通常在我才下定決心努力的下一秒,便用“廢物”、“白癡”、“真想不明白你是不是我姚建章的女兒”、“你這個笨蛋”這樣的詞語徹底摧毀我想要為之努力的動力。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討厭我,甚至,就連隔壁王叔叔的兒子比我都更能得到他的寵愛。
我靜靜地站在門前望著他們,那一刻,我被深深地打動了。我內心的羨慕和渴望被完全激發(fā)出來,我從未這樣強烈地希望自己不是什么市長的女兒,而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時男孩的目光似乎朝這邊投射過來,我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我羨慕的情緒,于是匆匆別過頭。
付伯伯遠遠地沖著我走來,笑著摸著我的頭說:“丫頭,你在這里啊,你爸爸到處找你呢。”
一聽到爸爸在找我,我的心立刻慌亂了,連忙跑回媽媽的身邊。這時候爸爸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見我回來,抬起眼睛掃了我一眼,什么也沒有說,可是,我仍然感覺到了一陣冷意。
媽媽拉過我,低聲問道:“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你爸爸剛才到處找你,新郎新娘馬上就要來敬酒了?!?/p>
我屏氣坐在位置上,連眼皮都不敢動一下。
這時新娘已經(jīng)換掉了婚紗,穿著一身中國紅的旗袍和新郎一起走過來。她是個五官精致的女子,身材高挑纖長,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女孩。
他們徑直走到爸爸身邊,恭敬地端著酒,一桌子的人都站起來,我趁機躲在人群外面。這時候,我的肩膀被人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
我回過頭,正是剛才在臺上拉小提琴的那個男孩,他此刻正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別想了,你們是不可能的,收了你那份心吧,不要再傷心了?!彼涿畹貙ξ艺f。
我看著他那張與新娘相似的精致臉孔,大概意識到他想要表達什么。怎么,他以為我是來鬧場子的嗎?
我冷笑著說:“你是腦缺鈣啊還是腦缺氧???莫名其妙地跑來說這樣的話,你認識我嗎?”我根本不認識你啊。
他想了想,然后問我:“你認識新郎吧?”
“不認識?!蔽液敛豢蜌獾卣f。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帶著這么重的怨恨來參加婚禮,我還以為是新娘搶走了你的新郎呢。”
我看著他,沉默了。一直以來,我已經(jīng)習慣了將所有的想法和感覺都壓抑在內心深處,不對任何人表露,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哪怕是在爸爸打我的時候,我也努力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流出來,而爸爸會在終于感到疲憊后,無奈而不屑地扔掉手里的東西,罵我“跟個木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