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這就是傳說中的患難見奸情
兗州石門一別,杜甫回到洛陽,又去了長安;李白不久之后也離開山東,去了江東。歷代絕大多數(shù)史家都認同,這是二人的最后一別。
對于李白,杜甫已成過往。
對于杜甫,李白卻是整個世界。
杜甫以一字一句,詮釋對李白的深情謳歌和刻骨想念。
他作《飲中八仙歌》,假裝夸了8個人,可傾心描繪的,卻是李白的醉態(tài):
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看我家李白多跩,皇帝邀請他,他都不甩。
他寫《贈李白》: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不少專家說,這首詩是杜甫對李白的規(guī)勸之作,謬矣。又有人說,這是杜甫
為李白畫的一生肖像,亦謬矣。詩的主語明明是“我們”,“相顧”啊,沒看見嗎,杜甫是在追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那樣的率性囂張,那樣的痛飲狂歌,都回不去了。
這不是李白的單人照,而是情侶合影。
如果你在乎一個人,看到一草一木,都會拐著彎想到他。春天,他想念李白: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春日憶李白》
前四句,以南北朝文學兩大泰斗庾信和鮑照兩人最精華之處來夸李白。李白啊,就是天下第一,卓爾不群。所謂文人相輕,而一個文人,卻可以對另一個文人給予至高無上的肯定和歌頌——如此違背常理,如果沒拿錢,那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睡過了。
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
喜歡一個人,就會主觀地放大他與旁人的差距。
杜甫不過是真情流露,他忠于自己的感情,忠于自己的判斷。
如果說,愛情是一種病,那么忍不住夸自己的心上人,只是癥狀之一。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他借景寫情。
李白依然是那個白衣翩躚美男子,站在杜甫的回憶里,永不老去。
“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一個“重”字,道盡杜甫的不舍和期盼。什么時候,我們才能飲酒論文,鴛夢重溫?
最后兩句,簡直有些惆悵。
如此渴求與李白重逢,又為何不干脆主動去找他?
杜甫并非沒有想過。他寫《送孔巢父謝病歸游江東,兼呈李白》,鋪墊了半天,不過是為了講最后兩句話,“南尋禹穴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孔巢父啊,你見到李白,一定幫我問一下,他過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