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停靠在老龍頭車站的一輛馬車,正載著一段風(fēng)花雪月的往事。
馬車中坐著一對男女。男人叫王益孫,四十出頭,神情凝重;女人叫楊翠喜,十八九歲,滿臉惶恐。
“駕!”車夫高聲吆喝,馬車疾馳而去,很快進入租界內(nèi)的一座豪宅。
不久,豪宅里傳出一陣吵鬧聲,一位老婦人大聲訓(xùn)斥著王益孫,看樣子是他母親。王益孫垂手而立,一聲不吭,楊翠喜在旁小聲啜泣。
不一會兒,兩人又走出豪宅,王益孫將楊翠喜送上馬車,和車夫耳語幾句。
“駕!”車夫高聲吆喝,馬車疾馳而去。
王益孫是富甲一方的天津鹽商,楊翠喜是享譽京津的頭牌歌妓。當(dāng)富商遇上歌妓,一幕中國式老套的家庭倫理劇似乎正在上演。
第二天,天津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則啟事——非常特別的愛的宣言:
各報館的記者明鑒:我對楊翠喜傾心已久,她雖是個歌妓,但情之所鐘,割愛實難。為了實現(xiàn)愛的承諾,早日在一起,我義無反顧地給她贖身。楊翠喜自從跟了我之后,幸福得像花兒一樣??墒亲罱鼌s謠傳紛紛,說楊翠喜已獻給了北京某權(quán)貴。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可以污蔑我,但不能污蔑一個善良柔弱的女人,更不能污蔑我們純真的愛。這些天來,楊翠喜一直守在我的身邊,我們不想感動天,也不想感動地,只想互相依偎著慢慢變老。
這則愛的宣言一下哄傳整個天津衛(wèi),成為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有人看的是刺激:歌妓、富商、私奔、愛的宣言、權(quán)貴,個個博眼球。
有人看的是感動:那年頭,一個男人放下身段娶卑賤的戲子,還敢于公開大聲說出自己的愛。一百年前中國版的《茶花女》正在上演。
有一個人,也在密切關(guān)注著這場男歡女愛的私奔。
他看的不是刺激。他是個冷漠的男人,從來不會刺激自己。
他看的也不是感動。他是個鐵血的男人,心底從來不會開出柔情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