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一)

2005/9/19

晚報編輯閃閃深吸一口氣，拿起話筒。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像個熱心腸的大學(xué)教授。

“瞿先生？”閃閃說，“我是《都市晚報》的編輯閃閃?！?/p>

沒有什么客套，采訪就開始了。瞿風(fēng)給閃閃介紹他在卡內(nèi)基音樂廳里的演出：“卡內(nèi)基音樂廳是美國最著名的音樂廳之一……”

“我知道！”閃閃非常不耐煩，用的是自己家電話，不想浪費越洋電話費聽人介紹音樂廳常識，“我去過?！?/p>

“你也在紐約待過？”瞿風(fēng)忽然興趣盎然，“那我們一定見過，紐約所有的女孩子我都見過?！?/p>

閃閃忽然哈哈大笑，原來一直擔(dān)心自己音樂知識不夠，怕采訪到一半無話可說，現(xiàn)在她不擔(dān)心了。

在華人音樂家里，瞿風(fēng)是罕見的——能夠同時接受采訪和進行隱蔽的調(diào)情。閃閃最喜歡他吞吞吐吐地說自己的音樂像“男女交歡”，解釋了半天，“那個那個”，最后用的詞還是“身體的交流”。閃閃心想，一定是國內(nèi)的女記者大多數(shù)都太假正經(jīng)了。弄得他談?wù)撈稹吧眢w的交流”時會這么不好意思。

“我今天很累，話說得不是很好……”瞿風(fēng)不好意思地說。

真體貼。閃閃決定也體貼一點：“你說得很好，很準(zhǔn)確。”

“這里面有學(xué)問的。我是個男人，你是個女人，我這里是午夜，你那里是中午……說不定我們之間有一根筋已經(jīng)連上了?！?/p>

這么快？閃閃心想，答道：“嘿嘿，是電話線吧？”

瞿風(fēng)一下被噎住，有點沮喪：“隨你怎么理解好了。”不過他還是振作精神：“下個月我回北京，你一定要來找我。”

哦，當(dāng)然，當(dāng)然。

一個月就過去了。在一次時尚雜志的周年慶典上，閃閃看見一個穿著大紅亮緞肚兜式緊身裙、直長黑發(fā)的骨瘦女人，心里暗忖：“嚇！時尚怎么變化，鬼怪永遠流行，尤其是怨鬼。”往后隨便倒了一步，尖尖的鞋跟正踏上一雙別致的男士布鞋。

瞿風(fēng)的臉歪了足足有兩分鐘，即便如此，閃閃心里還是閃出一個詞：“好風(fēng)雅！”

其實就是個小平頭，干凈的中式襯衣，合身的黑長褲，黑布鞋。雖然小眉小眼，但看人的時候卻風(fēng)情萬種，又有點小孩子氣，好像總要在私下里跟你說話，說好玩的話，風(fēng)雅的話，閑話，廢話。但身體卻是彬彬有禮的，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午夜，上了他的賊車，說是去看香山月色。閃閃喝得有點醉了，看什么都像個大財主心滿意足地看自己的財寶：“都是我的！”

半路上他放自己的音樂，閃閃毛骨悚然。

“瞿先生，”閃閃仗著酒意說，“這不是男女交歡，是怨鬼悲秋……”剛才那個晚會上的怨鬼大概會追來的。

瞿風(fēng)大笑，把車剎?。骸暗搅?。”黑魆魆的香山就在面前，微光閃爍。音樂也忽然變了，嗚呼之聲變成細微的呼吸低泣。

五音不全的閃閃忽然飛起來了，這真是她接受過的最盛情的邀請。她昏頭昏腦地微笑，不知這是他第幾十次盛情的邀請呢？管他是第幾次，至少現(xiàn)在他駕輕就熟，不用自己培訓(xùn)。他依然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她快喜歡上他了。

“回家吧?！彼f，“送我到東四環(huán)，我自己打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