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這些受過西方文化系統(tǒng)熏陶的人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不是一般的錯,而是大錯特錯,并且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高昂的代價。
有關俱樂部最初的警訊是從遠在湖北的漢陽鐵廠傳過來的。1922年7月,也就是安源工人俱樂部成立兩個月之后,漢陽鐵廠的工人鬧起了罷工,原因之一就是廠方解散工人俱樂部。
漢陽鐵廠的罷工以資方的妥協(xié)而告終,這使得路礦當局不得不重新審視安源工人俱樂部。由共產黨掌控的俱樂部并不只是一般的消遣娛樂場所,工人們絕對不會因為關閉一個賭場、妓院或煙館而罷工,那些地方只能是給人們以感官刺激的“小樂”,而工人俱樂部帶給工人的是“大樂”,是工人階級的經濟地位、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
在某種程度上說,安源工人消費合作社激發(fā)了工人們對幸福的渴求,略顯簡單的股份制讓他們初步體會到了做人的基本權利。李立三老師經常給大家講“剩余價值”,工人們明白自己并非是天生受窮的命,也不是老板養(yǎng)活了工人——那是不折不扣的鬼話——恰恰相反,是工人的血汗養(yǎng)肥了資本家、工頭、官吏等各式各樣的吸血鬼。
此外,廉價而又豐富的物質和精神文化生活,使安源煤礦工人直接感覺到掙的錢太少,而且用于消費和休息的時間也太少了。所有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怎樣才能改變現(xiàn)狀?每個有頭腦的工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滿情緒在安源悄悄醞釀和傳播。路礦當局似乎也察覺到這種不滿,不得不派常務副礦長舒楚生到工人俱樂部視察工作,以示對工人生活的關心;同時放出風去,要給俱樂部補充津貼經費、撥給俱樂部房屋,優(yōu)厚的條件意在籠絡、收買和安撫俱樂部。
但出乎當局意料的是,意想之中貧困戶拉著礦主的手,感激涕零地說出一大套話的情況并未出現(xiàn)。相反,舒副礦長代表組織的訪貧問苦,卻變成了示弱的表現(xiàn),給工人的印象是資本家自覺理虧,如果沒做虧心事,平素高高在上的副礦長為什么對身份卑微的“炭古佬”如此謙卑?如果工人俱樂部不是代表如此眾多的工人,礦方怎么會去討好俱樂部?
路礦當局剛一出手,就在輿論戰(zhàn)中輸了一招。
俱樂部主任李立三決定打蛇隨棍上,不再給當局出手的機會。他理直氣壯地代表工人提出一系列要求,主要是發(fā)放清付積欠工人的工資,態(tài)度強硬地聲言,如果礦方不同意就發(fā)動罷工。礦方認為俱樂部開出的價碼太高,實在不能答應條件。李立三于是將礦方的答復廣為宣傳,果然激起了礦工們更大的不滿。
俱樂部決定將罷工的威脅付諸行動。為了贏得這場罷工,中共湘區(qū)黨委秘密派遣兩大高手前來助陣:一位是曾經領導長沙泥木工人罷工,并先期來安源考察過的毛澤東委員;另一位是在上海勞動組合書記處擔任要職的政治新秀劉少奇,他們到安源與李立三一同推敲了罷工的總體計劃和每一個細節(jié)。之后毛澤東返回湘區(qū)黨委匯報,劉少奇則專門留在安源,協(xié)助李立三領導工人罷工。
要想罷工取勝,最大的顧慮就是人心不齊。此時工人俱樂部正式登記在冊的會員有七百余人,不及工人總數(shù)的十分之一,這些人能否發(fā)揮骨干作用?如果罷工人數(shù)達不到相對多數(shù),那么倒霉的將是參加罷工的工人,他們輕則會被礦方開除,重則蹲監(jiān)獄,工人俱樂部從此在安源再無立身之地,共產黨在安源的付出將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