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進車里,點火,起動,轉向燈打出……挺順溜。
見zhu醫(yī)師,開方。因是老朋友,難免聊上幾句。“中頭彩”事,只字未提。因為一來,尚須進一步驗證;二來,這新聞消息的發(fā)布,得有個先后次序。他顯然不屬首輪受眾。
后來,L女士也到那里去瞧鼻子。說起我運交華蓋。zhu和他的助手小deng醫(yī)師大呼,這個老某!怎么一點也看不出來,還談笑風生,講過年什么什么的。
回到家。給zhang醫(yī)師電話,告訴他:“出了點麻煩?!彼犃酥笳f:“下午兩點鐘,到我的辦公室來?!?/p>
小憩一會。我去見zhang。他看了我的B超單,說:“不急,這個東西,看上去外沿光滑,包膜完整(也就是說,長相挺好),也有可能不是惡性的?!?/p>
“那會是什么呢?”我問。
“血管瘤什么的?!?/p>
事后,他告訴我,當時他已基本認定是癌。但總想,最好能排除;另外,進一步的檢查印證,必不可少。
他對我說:“得再做檢查,還要看驗血報告單,AFP(肝腫瘤標志物)?!?/p>
但是,本醫(yī)盲似乎比所有的醫(yī)生更明白,那一定是那個“老條三”。
我的心里,騰起過一絲轉圜的希望,但很快否定——不如意事常八九,在我的人生際遇中,不順是主旋律,從1983年發(fā)現乙肝始。從最壞處打算,沒錯。
zhang給我開了做“增強CT”的單子。那用來造影的針劑,進口,要六七百塊錢呢,得自己付,不入報銷。
CT室下午本已無名額。zhang以為情況緊急,打了電話過去。對方說:“來吧。”zhang說:“檢查好了,結果通知我?!?/p>
氣氛凝重起來。
我踱著方步過去?!耙o關頭”,沉穩(wěn)必不可缺。
紅磚墻,勾乳色邊的CT室,被綠色皂莢、合歡樹叢掩映著。雨洗過的葉片,亮閃閃。珊瑚樹在其下,黑油油如墻立了一排。要不是天色晦暗,這幢門廊上有圓拱、看上去挺富暖意的法式小樓,會讓人體味到,置身度假別墅的美感。要是天氣晴明,能靠在樹下的綠椅上,拿一本小說什么的翻翻,會很有詩意。
胖胖的中年女醫(yī)師,讓我喝一大瓶礦泉水。
太涼吧。我說。
女醫(yī)師略帶歉意地說,本來應該喝熱的,可是沒有飲水機。好在我的腸胃還不算壞。女醫(yī)師說:“慢慢地喝罷。”也只有如此。
我喝一口水,讓其在口腔里打幾個轉,引出唾沫來,有了暖意,再往下送。后來,女醫(yī)師看我可憐見的,就說:“到這里為止?!彼谄孔拥娜种?,用她那白皙、透明的長指甲,劃了個記號。這一來,減負不少,我鼓足勁,“咕嘟咕嘟”完成任務。
套上塑料鞋套,走進里間。
身軀龐大、伸展著鋼鐵臂膊的CT機,讓你仿如身臨美國宇航局的某個訓練室,或是外國科幻恐怖片里的場景。我躺上去,床位升高,轉動,把我送進鋼鐵巨怪的口腔。一陣嘰嘰咕咕、嘎嘎嘎的機械聲響里,有醫(yī)生的指令:
“把手舉起來!”
仿佛是邈遠太空傳來聲音。
“左手放腦后,右手伸過來!”
我把抬起的右手,交給那位精瘦的男醫(yī)生。
“有點痛的噢?!迸峙值呐t(yī)生,不知何時飄進。
打試驗針。針頭把皮膚撬起來,疼。
過一刻鐘。女醫(yī)師問:“頭暈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捉起我的右手,看一下。
我說:“沒有?!?/p>
又一個針頭,順暢地鉆進我的膚內,這會不痛。我知道,那是以六七百身價進口的造影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