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兩闋千古流韻的情詞,便在我心底最柔軟最溫?zé)岬牡胤饺崛岬匾鞒饋?,仿佛我眼里涌出的熱淚,不可遏制,便在心間聚成一懷愁緒。
把手放在墻上,一手牽著陸游,一手牽著唐琬,我試圖拾掇起這八百年前的碎片,只希望能為他們拼湊成一場完美的愛戀。
慢慢地讀,依稀可見陸游當(dāng)年那消瘦的身影,依稀可見唐琬當(dāng)年那遠(yuǎn)遠(yuǎn)相看的淚眼;慢慢地讀,一行行,一闋闋,弄疼了沈園的亭、臺、樓、閣,弄傷了沈園的風(fēng)、花、雪、月,亦弄碎了他和她憂傷的情懷……
揮不去的是墻上斑駁的幾重淚,嘆不盡的是風(fēng)中香消幽斷的苦嬌容。紅酥手,撩起微醉朦朧的淚眼,一盅酒,卻憑添多少相思閑愁。
起風(fēng)了,我不由地瞇起了雙眼,感覺自己正慢慢地下墜,而陸游和唐琬的身影卻越升越高,距離我越來越遠(yuǎn)。定晴,注目,靜靜地看著,用心地看著,看著誰讀誰落淚的《釵頭風(fēng)》,一股極致的凄涼感將我周身緊緊攫住。
白晝?nèi)绱硕虝?,混沌的陽光還沒洗凈我染霜的眉角,我以一只精致的瓷碗包圍著那清冽的酒,燃燒著自己柔弱的腸胃。虛設(shè)的夜境里,飄滿了我燃燒的紙錢,一些哀思隨著陰冷的風(fēng)在腦海里起舞、眩暈,眼睛像春潮一樣濕潤,悲憐地站在冰冷的《釵頭風(fēng)》前。
斯人已杳,梧桐依舊。一只家傳的鳳頭釵,訂下了青梅竹馬的婚事;一份千年的寂寞,捉去了那雙不敢與心愛之人相執(zhí)的手。望金風(fēng)匆匆西逝,縱然沈園的殘陽依舊,我又怎能獨留夢中?
那一霎的輕別,終只留下各自的寂寞,造就了半生凄涼的孤單,只是,誰曾料得那一別,竟會成永訣?那一霎的輕別,讓他移情于沈園,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任風(fēng)霜侵透衣衫,侵透漫長而又短暫的歲月,侵透不堪回首的過去,侵透湖面拉下的長長倒影,滿懷愁緒,無從說起,更讓當(dāng)年那個雙眉如遠(yuǎn)黛的女子永遠(yuǎn)悵立風(fēng)中望他,卻看不透前世來生的路,只余一闋相思傷心詞,依舊在他夢里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