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人并非一直默默地坐著。
當他聽見幸子一股腦兒地把責任全往聰子身上推,而我和聰子倆人都默不做聲時,正是這位老人高聲喊叫道:“把這個女人給我從這里趕出去!”
我們都被他的怒罵聲驚呆了,這時,老人猛地站起身來,向坐在客廳里的幸子撲了過去,一把揪住了她。我們還未回過神時,老人的雙手已經(jīng)緊緊掐住了幸子的脖子……我和姐夫倆人連忙拼命抱住他的身子要拉開他,可是想不到老人的力氣居然那么大,左右一甩便把我們的手掀開了,結果還是幾位警官一起趕過來幫忙,費了好大勁才把幸子從老人的手里拉了出來。
那時,我無意中多看了老人幾眼,只見他眼睛里含滿了淚水,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罵著什么話,使盡渾身力氣拼命要朝幸子身上撲……連在場的幾位警官也很難不把這位不明原因便暴跳如雷的老人與幼女的死亡聯(lián)想到一塊去。
眼前,剛被眾人從老人的手里救下,正癱倒在地板上的幸子一邊咳喘著,一邊說道:
“你怎么能把這么危險的人和孩子單獨留在家中呢?姐姐,你該不是不把我們直子當回事吧?你看,剛才這里要是沒人,連我都被他掐死了!”
聽她話里的意思,分別已經(jīng)把老人認定就是殺了孩子的兇手,只是沒有明說而已??墒窃趫雎牭竭@些話的人誰都沒有出來替老人開脫。
看來,聰子此時已經(jīng)陷入了極度的后悔中,自己明明知道公公有時會毫無理由地突然施暴——也許這種暴行根本就無須理由——可是由于自己的一時疏忽,卻把年幼的孩子寄放在兇暴的公公手中,才釀成了這種大禍。
當我們幾個一擁而上,把老人從幸子身邊拖離的那一瞬間,我們分明聽到了如同野獸般咆哮著的老人的喊叫聲……可是更讓人意外的是,喊叫聲剛落,老人又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恢復了臉上毫無表情的樣子。
“不好意思,能告訴我,你剛才到哪兒去了嗎?”
姐夫把老父親扶到二樓房間里休息后,警官轉過臉來向幸子問道。
“我先把直子帶到這里寄放……就去了文化中心。然后,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本以為把孩子放在姐姐這里絕對、絕對可以放心,可是……”
“你說出去玩了,到哪兒玩了?”
“先是吃了飯,然后又到咖啡館聊了一會兒?!?/p>
“可是聽你姐姐說,平??偸侨c半回這兒接孩子的,為什么今天回來晚了,為什么連個電話也不打呢?”
“沒什么原因……只不過附近沒電話而已,我已經(jīng)說過好幾回了,把孩子放在姐姐家我沒什么不放心的。”
幸子仍然毫不知恥地撒著謊,面對警官的提問,她怎么也不肯說出剛才到哪兒去了,見問及那個朋友叫什么姓名,她只是含含糊糊地敷衍著。為了掩飾窘狀,她甚至還反守為攻,憤怒地指責警官:“這種問題我為什么非回答不可?這與直子的死又有什么關系?”
我深知幸子的脾氣,當她被問到無法回答的問題時,總是毫無道理地向對方進行反攻。看來警官也看出了她的伎倆,始終巧妙地變換著各種方式固執(zhí)地向她追問著同樣的問題。幸子便更加怒火中燒,終于又拿出了另外一招,說道:
“別光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總該讓我和直子見上一面吧?那是我的親生女兒,就算死了,我總該有和她見上一面的權利吧。有空在這里瞎問些不挨邊的問題,倒不如領我到醫(yī)院看看去吧!”
她的感情像是突然爆發(fā)了一樣,兩眼淚汪汪,不過,我真懷疑這些淚水是否是因為女兒死去感到難過而流的。
不過,我也不能光說別人,就連我自己當時也幾乎忘了直子被人殺害的事,心里光記著對妻子的滿腔憎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