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浪漫的事

江濤的生日是晚春十分，這個城市一年之中最美的時光。各式的鮮花開得姹紫嫣紅，校園里的玉蘭花正是開得最艷的時間，大朵大朵地綻放在枝頭，耀目的白。還有一些叫不上名來的花，趁著最后的花期，仿佛拼盡了全力，恣意地怒放在路邊，枝椏，墻頭。朱紅、玫紅、淺粉、寶藍、紫藍、金黃、無數(shù)的顏色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出的繽紛絢爛的美?？諝庵卸际擒跋愕奈兜?，淡淡地撲上來，沁人心脾。拂過綠葉的風(fēng)，仿佛孩童的小手，綿綿軟軟，好像是從方妍的心頭拂過一般。

那天，他們沒有在學(xué)校吃晚飯，方妍拉著江濤來到自己的家里。那還是江濤第一次去方妍的家里，雖然他們兩個人無數(shù)次地在門口依依不舍，流連輾轉(zhuǎn)。江濤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站在門外看著方妍房間的燈亮起，看著她歡喜而匆忙地跑到窗戶邊跟自己揮手道別，催促自己快點返回學(xué)校，但踏進這如畫報上城堡一般的房子里面，卻還是真正的第一次。

江濤只覺得那房子說不出的大，仿佛比上大課的階梯教室還要大。富貴奢華的布置，一如他在電影里看到的有錢人家一般，沒進腳踝的地毯，簡單卻又透著繁復(fù)的家具，看似無意卻又處處透著心思的點綴。

方妍將自己和江濤的書包往沙發(fā)上一放，便拉著江濤來到廚房，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吃面的啊，外面買的不算，食堂吃的也不算，我煮給你吃的才算。”

江濤聽了她的話一怔，忍不住又露出了笑來，微笑地看著她質(zhì)疑地問道：“你會煮面？”

方妍瞪了他一眼，仿佛對他的問題十分不屑，瞥了他一眼才說道：“當然了，我煮過的?！彼f著便不再理他，取出一個鍋裝了水放在灶上燒了起來。她又取出面條和雞蛋，心里正猶豫著是先放雞蛋還是先放面，因為在江濤的面前夸了口，又不好意思問他。正為難著，鍋里的水卻是已經(jīng)燒開了，汩汩冒出熱氣，方妍連忙去揭鍋蓋，手忙腳亂之間，不防被那汩汩的蒸氣燙得哇哇大叫。

江濤終于忍不住，想要過去幫他，誰知只剛一動手，便被方妍阻止道：“你別動，說是我做你吃就是我做?！彼恢皇帜弥嬉恢皇稚斐鰜頁踉诿媲埃袂閲烂C又認真，像是在做著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一般。江濤看著笑了一下，說道：“好好，我不幫你，讓你自己煮?！?/p>

他看著她對著那面條和雞蛋像是終于弄明白了順序一樣，放一把面條進去，又放了一把面條進去，似乎還是不知道是不是夠了，又拿出一把覺得有些多，便只抓了一點放進鍋里，用筷子在鍋里攪了攪，又覺得似乎面少了點，便又要伸手去抓面條，江濤終于忍耐不住，大聲說道：“你要煮幾個人的面，這么多還不夠?！?/p>

方妍聽他這么說，才連忙住了手，抬起頭來對他說道：“生日面當然要吃多一點嘛。”說著便將雞蛋打碎了放進鍋里，自己站在灶前看著那鍋焦急地等起來。只一會兒，鍋里的水便溢了出來，滿鍋沿的泡沫帶著蒸騰的熱氣迅速地漫延出來。方妍似乎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怔了一下，才連忙揭了鍋蓋，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江濤問道：“你說還要不要加點水？”

江濤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你不要蓋鍋蓋，等熟了再撈出來就成。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煮過面？”

方妍聽他這么問，到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煮過的，我煮過方便面?！?/p>

聽她這么一說，江濤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又覺得心頭說不出的無限愛戀，仿佛有什么讓他的心一下子便柔軟到了極處一般。

其實，面條到最后也還是夾生的一團一團的硬塊，雞蛋都被方妍攪拌成一塊一塊的了，她也沒有放佐料，真正的白水掛面?？墒撬粗菢託g天喜地地將面條端到自己的面前，亮晶晶的眸子那樣期待地看著自己，像是一個用盡心思討大人歡喜的孩子，臉上還是氤氳的熱氣，粘著一些細碎的頭發(fā)。

江濤吃了一口，雖然不好吃，可是心里卻是說不出的妥帖舒服，仿佛春風(fēng)拂面，日頭初照，細細的暖意沿著舌尖一直伸展到心底的最深處，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來。

方妍不知又從哪里拿出一瓶酒來，倒了小小的兩杯，對他說道：“我聽別人說，過生日除了吃面，還要再喝一點酒，這樣才算是天長地酒。”說著她自己端起一杯，又遞給江濤一杯接著說道，“我們也要喝一點，我們也要天長地久?！?/p>

她說到天長地久時，大約是因為害羞聲音略略地低了下去，雙頰上也染了淡淡的紅暈，燈光上，仿佛極好的寶石發(fā)出熒熒的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盛著滿腔的柔情更是說不出的眩目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