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熙病房里的那張沙發(fā)成了她暫時的窩。 

緊張忙碌了一整天，疲憊到只要一沾到枕頭就能睡著?？上?，她每天半夜都得醒個兩三次，看看他被子蓋沒蓋好，又或者，像現(xiàn)在這樣—— 

她聽見“哐哐啷啷”的動靜，睜開眼，就看到圣熙正伸長手臂，試圖夠著立在墻邊的拐杖。她披了件外套就過去，開了床頭燈，“怎么了？” 

圣熙嘟唔著答：“上廁所……” 

她了然，手臂繞到圣熙肩窩下，扶起他。 

“我?guī)湍??！?nbsp;

她說。 

他愣住。 

下一秒，在反應(yīng)過來她想干什么的時候，允圣熙臉“噌”地就紅了。她卻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自然地攙起他，扶著他去廁所。 

廁所是明晃晃的日光燈，允圣熙覺得臉上滾燙，“你……閉上眼睛?！?nbsp;

“嗯？” 

他聲音僵硬：“閉上眼睛?！?nbsp;

允洛心中納悶，待仔細看他一眼，便笑了，有點無奈：“害羞什么？小時候都是我?guī)湍阆丛璧??！?nbsp;

她這么說，就見圣熙連耳朵都開始紅了。 

“叫你閉上！” 

幾乎是怒吼了。 

她連聲安慰：“好好好，閉上……”

這一天收工，酒吧老板娘找到允洛。 

“聽說你最近很缺錢。” 

允洛這時已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瞟向吧臺，想領(lǐng)了她負責的那幾張臺的酒水提成就走，于是意興闌珊地答：“是?！?nbsp;

圣熙等不到她就不睡覺。這樣不聽話，教人不得不一顆心全牽掛在他身上。 

“我現(xiàn)手頭有一樁生意，”這么說的時候，老板娘面帶遲疑，說到底，她是疼惜這小姑娘的，“挺棘手的。我朋友夜總會開張，在跟對家搶生意?！?nbsp;

允洛一愣。 

“現(xiàn)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小姐多得是，拿得出手的倒還真沒幾個。” 

她的目光，生生定格在老板娘臉上。 

“姐也不跟你談生意，七萬，三七分賬，你拿大頭?！?nbsp;

“……” 

“現(xiàn)在的行情，最紅的小姐，初夜，也不過這個數(shù)?！?nbsp;

她猝然收回目光。 

老板娘想，話她是帶到了，她賣這小姑娘一個人情，就看她買不買賬了。 

“你考慮下?！闭f完便起身。 

離開之前，拍了拍允洛肩膀。

這個周末的下午，天氣依舊晴好。允洛在醫(yī)院的草地上找到圣熙。 

此時此刻，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 

允圣熙就在這其中。 

干凈，清瘦，如陽光穿透云霧。即使左手右腳都打了石膏，即使臉上多處縫針，即使……嗯，坐的姿勢有點滑稽。 

他把拐杖擱在一旁，跨坐在石凳上，微微弓著背，和隔壁病房的小孩下跳棋。一大一小兩人，皆是全神貫注，在光影中落下成雙的柔和的剪影。周圍的空氣，都浸染著暖人的生機。 

允洛遠遠地看著他。 

這一幕似乎很平淡，可允洛卻覺得無比賞心悅目，她看了這么久，還是覺得不夠，可終究還是走過去，對圣熙說：“我晚上要回學校一趟，不回來住?！?nbsp;

“哦，”他應(yīng)了一聲，下完最后一步棋，然后對孩子說，“我贏了?！?nbsp;

孩子拉著他的衣角說：“再下一盤”。 

他說：“下次吧?！闭{(diào)轉(zhuǎn)視線，沒有打繃帶的左手伸向允洛，“姐，扶我一下?！?nbsp;

攙著圣熙往住院部走，允洛不得不承認，他很重。真的是不知不覺，兩人的身高竟然已經(jīng)相差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