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晨與暮(3)

私:時間的玫瑰 作者:九夜茴


3.

不負(fù)苦讀,我如愿考上了大學(xué),9月份即將離開這座南方小城。

暑假里,我和家人親友們一一話別,那一點都不傷感,倒有種遠(yuǎn)走高飛、縱橫四海的少年意氣。唯一不豪邁的,就是想起她的時候。

想見她,總覺得似乎走之前不見,就再也見不著了。

于是,我寫了一封信給她,那也可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我選了一天,約她在我們城市里最有名的那座寺廟門前見,那里好找人,我想,只要她肯來我總能一眼看到她。

那封信的最后,我寫著:“我會一直等你,由晨至暮的等?!?/p>

我確實是做好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等下去結(jié)果她并不出現(xiàn)的準(zhǔn)備的。那么也好,我就逍遙北上,再無顧念了。

可出乎我的意料,我才到了寺門前沒多久,她就來了。

早晨有些蒙蒙的雨,她打了把白底青花的傘,臉看不清,都遮在傘沿下了。我有些害臊的從石階上站起,竟猛地不知要說什么好。

“我……我們……”我打起了結(jié)巴。

她微微一笑,這才從傘邊盈出了紅撲撲的面龐。

“去湖邊走走吧?!蔽医K于說完。

“好?!彼p巧的答。

我攜了她的傘,與她并肩而行。

那時我以為不過走一圈湖,卻沒想到真的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輩子,

我們戀愛了。

4.

我的大學(xué)時代,充滿了理想主義的色彩,年輕給了我們瘋狂的權(quán)力。

有人讀書,泡在圖書館里看西方文學(xué)與哲學(xué),寫現(xiàn)代詩,到處寄送期盼發(fā)表 。有人唱歌,拿著一把缺了琴弦的吉他,在學(xué)校的小樹林里、在湖邊、在長椅上、在女同學(xué)身旁,啞著嗓子唱譚詠麟、張國榮或是披頭士樂隊的歌。有人講政治,談西方的思潮,聊中國的格局,和老師對著干,敢去詰問校長。有人談戀愛,一封封的寫著長信,排幾小時的隊等著撥出一個電話,選最好的照片寄給心上人,日日重復(fù)著期盼與等待。

我就混跡于文學(xué)與戀愛之間。

我與陳晨幾乎將寫信當(dāng)作是寫日記一樣,進(jìn)了大學(xué),我長了那么些的見識都急于說給一個人聽。于是我給她摘抄我的讀書筆記、給她寫詩、將她想象成一切我想賦予她的美麗角色,一邊去塑造,一邊去思慕。

而她呢,當(dāng)然不是那些臆造出的女子。她那么的真切,活潑潑的,又是我那么不了解的。對我們來說,最熟悉的應(yīng)該還只是彼此的名字。

于是也有爭吵,煩心,淚水,與真摯的道歉。

那時她姐姐陳暮中專畢業(yè),分配工作去了郵電局做接線員。陳晨借了這個便利,常到她姐姐那里去,跟我通長途電話。我們這邊說著話,還能聽到陳暮來回插接線的聲音。她倒是方便,卻不知我搶占宿舍樓下的電話是多么難。有時還在電話里跟我鬧別扭,不高興了就撇下電話不理,恨得我要沿著長長的線路追過去揪住她。

她耍脾氣走開,就留下我與陳暮在電話里。

我不能和陳暮數(shù)落她妹妹的不好,只能裝紳士客氣道別。陳暮反倒還要替陳晨向我道聲不好意思。一來一去間,我雖然沒見過陳暮的面,但卻先和她的聲音熟捻起來。

與陳晨嬌氣可愛的聲音不同,陳暮的聲音清涼溫和,像是山谷間的溪水,又似這溪水間吐納的白蓮。

大三春節(jié)回家前我和陳晨又吵了一架,無非是她又耍了小性子,而我又沒耐心哄過去。

那次我真的頂頂失落,覺得我與她走到了盡頭。徘徊在20歲的我,不懂前途、不懂夢想、亦不懂愛情。初識她以為全部都對,但交往時卻發(fā)現(xiàn)處處是錯。她也一定是這么想我的,說不理就不理了。

由北向南,積雪一路消融,枝頭又見綠色,可我的心情卻漸漸灰敗。

往年我回家,陳晨都會到車站接我,今年我知道她一定不會來,心灰意懶的抗著行李擠在返家的人群中。也怪,按說都應(yīng)是喜氣洋洋的顏色,但一個個卻都面無表情。過年,是年也是關(guān)。

站臺上有人喊陳晨的名字,我想無非又是同名的誰,理都不理的往前走。直到肩頭的包被人拽住,我才轉(zhuǎn)過身。

那如溪似蓮的聲音有些嗔怪的在我耳邊響起:“怎么喊你你都不理?”

陳暮笑盈盈的站在我身后,她身上那件紅色的呢子大衣,到底讓這春節(jié)鮮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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