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林沖這個案子，我向老板打個報告，帶了幾個小兄弟下山。借口是到鄆城收集情報，實際上我是憋得慌，找個地方解解悶。雖說被我們搶上山的山寨文工團的小姑娘也不錯，但經(jīng)常切磋，就有點膩了。很多養(yǎng)生大師不是也強調(diào)營養(yǎng)平衡嗎，比如綠豆、茄子、牛筋湯要經(jīng)常換著吃。男女雙修也要不斷推陳出新，這樣不但可以愉悅身心，對內(nèi)分泌系統(tǒng)也大有裨益。

我在鄆城找了一家高級浴堂 。浴堂是鄆城知縣的小舅子開的，裝修極其奢華，大堂鐫刻著蘇東坡大師的洗浴名詞《如夢令》兩首，其一云：

自凈方能凈彼，我自汗流呵氣。寄語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戲。但洗，但洗，俯為人間一切。

泡完溫泉，搓完背，老板特別安排了幾個從高麗國來的小姑娘做按摩。小姑娘的點穴技術(shù)相當(dāng)高，讓人舒服得骨頭發(fā)酥。按摩期間，她突然問我：鄆城最近發(fā)生了件大事，老板曉得吧？我不知道什么事，在鄆城殺人放火的事，一般都是我們單位干的，近期好像沒做什么項目啊。如果有，我這個山寨辦副主任應(yīng)該是知道的。

宋押司出事了吆！她說。

我聽了一怔，立起身來，問：宋押司會出什么事，這個人向來謹小慎微啊。

好像是殺了自己的女人，現(xiàn)在縣衙正到處抓他吆！她說。我問為何，她說好像是因為他的女人給他戴了綠帽子，起了殺心。

她還感慨道：宋押司何必這樣，女人嘛，能玩就玩玩，不能玩就拉倒吆，人家愛跟別人玩就玩去，自己再找個女人玩不就行了嗎，何必這么看不開吆！

她倒是看得挺開，最重要是放得開，對我而言，這一點至為關(guān)鍵。宋押司就是宋江哥哥，我在鄆城監(jiān)獄工作時，雖說跟他沒有太深的交情，但交往很多，比較熟。當(dāng)時他在縣衙做類似文秘的工作。為了私下篡改有些犯人的卷宗，我時常去找他，順便請他喝酒、洗腳什么的。據(jù)我所知，宋江哥哥跟我們不太一樣，他向來對女人沒多大興趣，天生性冷淡，為此經(jīng)常被大家譏笑。每次我們到娛樂場所找姑娘，大家都結(jié)束了，他還跟人家談人生談理想。一次有個姑娘實在受不了了，沖他大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脫光衣服已經(jīng)兩小時了，你才講到漢高祖，等你講到宋太祖，我都凍死了！當(dāng)時我就在隔壁，差點沒笑死！

所以，當(dāng)我聽說宋江哥哥因為女人闖了禍，覺著有點匪夷所思，也很滑稽！所謂好色的死在床上，可宋江哥哥不是那樣的人啊，莫非是給女人談人生談理想，把別人給煩死了？雖然宋江哥哥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吏，在官場上沒幾個人待見他。但在鄆城地界，或者說江湖上，他可是個很有影響的人。我?guī)熜终f，類似宋江這樣的人歷史上很多，游走于黑白兩道，具有很高的品牌號召力。

我?guī)熜终f，要讀懂宋江哥哥這個人，首先要從他的綽號入手。凡在江湖上混的，都要起個長精神的綽號，那是他的招牌，比如后來的108將，莫不如此。至少在鄆城，就有不少專業(yè)包裝會社，起綽號是其很重要的一項業(yè)務(wù)。當(dāng)年，他們提出要包裝我，設(shè)計了不少方案，如神球魔獸、鎮(zhèn)九州、神膽超人等等。

宋江哥哥有很多綽號，如黑宋江、孝義黑三郎、呼保義、及時雨。第一次看見宋江哥哥，我真的嚇了一跳，以為他是洋人，所謂昆侖奴 也。很難把這個又黑又矬的男人跟他在江湖上的大名聯(lián)系到一起。以前的張飛也黑，可黑得高大威猛，哪像他這樣，完全是一堆炒焦了的排骨。宋江哥哥在家里排行老三。對父母還算孝順，被呼為“孝義黑三郎”。宋江的爸爸和兄弟雖然都不白，但膚色正常，因此對宋江是不是宋太公的種，不少人表示質(zhì)疑。聽村里人傳說，宋太公夫婦年輕時經(jīng)常為這個打架。我?guī)熜肿鲞^研究，認為宋太公為此動不動打老婆是不對的，一切是基因變異的結(jié)果。

在宋江哥哥的綽號中，叫得最響，也最值得研究的，是所謂“及時雨”。顯然，“及時雨”不是包裝公司的杰作，是江湖上口碑相傳的結(jié)果，說明他揮金如土、為人仗義，頗具俠義風(fēng)度，有點像司馬遷筆下的俠客，——

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