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一轉(zhuǎn)身,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回頭看,見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長發(fā)男子。
長發(fā)男子冷冷地對他說:“不就是五十元車錢嗎?人,除了知道錢重要,也應該知道還有別的也挺重要吧?你也別學雷鋒,干你們這行也不容易的。五十元我替她付了。干脆給你一百吧!免得你回來跑空車,心里不平衡……”
長發(fā)男子說罷,從兜里掏出錢包,當眾抽出一張百元鈔便往司機手里塞……
“這……這多不好意思,這多不好意思……”
司機嘴上如此說著,一只胖手卻早已將那張百元鈔掠在自己手里,厚著臉皮當眾便往兜里揣……
圍觀者們又是一陣議論紛紛。有人恥笑胖子司機的貪婪;有人贊揚長發(fā)男子的高尚……
“姑娘,別哭了。矛盾不是已經(jīng)解決了嗎?”
在“嘖嘖”的贊揚聲中,長發(fā)男子俯身安慰肖冬云。
淚流滿面的肖冬云,內(nèi)心里自是感激不盡的。但她卻已感激得不知該當眾對他說什么好了,只不過用一雙淚眼望定他那張瘦削的臉連連點頭而已……
此時,胖子司機已繞車頭走到了車那邊,坐在駕駛座上了……
長發(fā)男子直起身,卻并不同時替紅衛(wèi)兵肖冬云關上前車門。他一手扶著那車門,一手插在西服兜里,低著頭,分明是在思忖著什么。胖子司機得了他的一百元錢,不好意思催他關上車門,極有耐性地等待著。圍觀者們皆感動于他的高尚,也就都想聽他再說幾句高尚的話,并不散去。
他終于抬起頭,環(huán)視著眾人說:“我怎么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呢?半夜三更的,如果這姑娘記不清路線了可怎么辦呢?”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大家覺得是在問大家。
他又自己個兒想通了似的說:“反正我今晚回家的時間已經(jīng)夠遲的了。干脆,我好事做到底,陪這姑娘郊區(qū)走一趟算了!”
那話還是像自言自語。
眾人尤其感動了,有一個帶頭,就都鼓起掌來。仿佛不鼓掌不足以表達每人心中受感動的程度。
于是他沖眾人笑笑,在掌聲中,關上前車門,打開后車門,坐進了車里……
出租車在掌聲中重又向前開去。有位老者望著遠去的出租車,不禁大發(fā)感慨:“好青年,好青年,人間自有真情在,人間自有真情在啊!”
車中坐著那長發(fā)男子了,紅衛(wèi)兵肖冬云覺得自己安全多了。長發(fā)男子在車里也不說話,頭往后座一靠,雙手疊放于腹部,閉著雙眼似睡非睡。他不說話,胖子司機更沒什么話可說了。他幾次想搭訕著再與肖冬云說些閑扯淡的話,瞟見她一臉的凜然不可侵犯,張了張嘴,每次都把話咽了回去。因為方才往車下拖拽過肖冬云,他難免有點兒羞慚。
紅衛(wèi)兵肖冬云更懶得開口說話了。從偷偷鉆入封閉式貨車廂里那一刻算起,已然七八個小時過去了。這七八個小時里,發(fā)生了太多她萬料不到的事,她的神經(jīng)始終處在緊張狀態(tài),像一張被扯開的弓繃得緊緊的。終于覺得獲得了一份安全感的她,神經(jīng)也終于松弛了。她雙眼閉上才一會兒,竟睡著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