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我和爸爸去打獵,即使不喜歡打獵,我還是很高興能和爸爸在一起。我跟著他走,但他一直沒有回頭,我看不清楚他的臉。殺死動物的念頭沒有為我?guī)硪唤z愉悅。他要我做先鋒,穿過無邊無際的田野,被陽光烤得焦黃的高大野草遍地叢生,隨風起伏。我沿途得不斷擊掌前進,把斑鳩嚇得飛起,好讓爸爸射殺。為了阻止這場屠殺,我盡可能緩慢前進。當我任由一只兔子從我兩腿間竄逃,爸爸怪我一無是處,只會趕出低劣的獵物。正是這句話讓我發(fā)現(xiàn),在夢中,這個遠方的男子并不是我爸爸,而是馬格的爸爸。我竟然變成了我敵人的角色,而這一點兒也不愉快。
當然,我變得更高大,也比以往來得孔武有力,但我卻感覺到一股深沉的悲傷,就像被一股憂愁牢牢侵襲。
狩獵結束后,我們回到一間不是我家的房子。我坐在晚餐桌上,馬格的爸爸在看報紙,媽媽在看電視,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在我家,我們都會在餐桌上聊天,爸爸還在的時候,他會問我一天過得如何,而爸爸離家后,就換成媽媽問我。但馬格的父母完全不在乎他有沒有寫功課,我本來應該覺得這樣很贊,可是卻完全相反,我了解到這股突然的心酸所為何來:即使馬格是我的敵人,我依然為他、為籠罩在這間房子的冷漠而難過。
鬧鐘響時我正處于茫然狀態(tài),我的呼吸急促,全身像發(fā)了一整天高燒般疼痛,但為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而如釋重負。我打了一個大哆嗦,一切又恢復正常。這天早上,光是置身在自己的房間就能讓我感到幸福。梳洗時,我想著該不該把這些際遇告訴媽媽,我很想跟她分享秘密,但我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她的反應。
下樓到廚房,我第一件急著要做的事就是走到窗戶旁。天空灰蒙蒙的,地平線上完全看不出一絲天氣轉晴的征兆,套句爸爸每次因天氣取消釣魚時說的話:天空灰得連做水手的白褲子都不夠。我沖向遙控器,打開電視。
媽媽不懂我為何突然對氣象大感興趣,我騙她說我在準備一份關于全球變暖的報告,還懇請她不要一直打斷我,讓我聽天氣預報。女主播正宣告:一波強烈低氣壓帶來多云的鋒面,將持續(xù)盤踞幾天。如果太陽不能趕快回來,我會超級無敵沮喪,因為只要有這些云層在,我就完全沒機會見到影子出現(xiàn),當然就更不可能把馬格的影子還給他。我背上書包,牽腸掛肚地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