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門前的小橋還在,朱自清曾在《春暉的一月》中充滿感情地寫道:“最系我心的,是那小小的木橋。橋黑色,由這邊慢慢地隆起,到那邊又慢慢地低下去,故看上去似乎很長?!蹦菢颥F(xiàn)在已經(jīng)是鋼筋水泥做的了,但造型依然是“由這邊慢慢地隆起,到那邊又慢慢地低下去”,我在橋上慢慢走著,眼睛看著橋面,仿佛在搜尋著朱自清的腳印。走過小橋往東拐,是一條山邊小路,這一定就是朱自清所說的:“有一條狹窄的煤屑路。那黑黑的細小的顆粒,腳踏上去,便發(fā)出一種摩擦的噪音,給我多少清新的趣味?!辈贿^,現(xiàn)在這路也變成水泥路了,多少讓我有些遺憾——如果仍是煤屑路,讓我也聽聽那“摩擦的噪音”體會一下那“清新的趣味”,該多好!
小路邊的山腳下,靜靜矗立著一排平房。在我看來,這一排樸素的房子,是春暉中學乃至白馬湖的靈魂所在。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路邊山坡上幾間屋子,校長介紹說這是弘一法師(李叔同)晚年一度居住過的房子。弘一法師自小就喜歡李商隱的詩句:“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彼运貫樽约旱奈葑宇}寫了匾額:“晚晴山房”。屋子是建在夯實的坡基上面的,我們拾級而上,卻沒有能夠進入房內(nèi),因為門鎖著而掌管鑰匙的人又一時找不著。但我站在石階上,看著靜靜矗立的“晚晴山房”,仍能感受到弘一法師的氣息。一位超群絕倫的藝術(shù)大師,何以突然遁跡空門,至今仍是個謎;但他鐘情于白馬湖山水,則是肯定的,不然他不會特意來到這里住下。當年弘一是以夏丏尊好友的身份來到白馬湖的,并沒有在春暉中學擔任任何教學職務(wù),而是整日獨自靜坐于這晚晴山房,手捻佛珠或研習佛學著作;然而,我相信校園內(nèi)孩子們的歌聲一定常常飄進這“晚晴山房”:“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這首由李叔同填詞創(chuàng)作的《送別》又在我耳畔響起,此刻正是傍晚,眼前恰好是校園的長亭、山坡下的古道,還有路邊的芳草和拂柳,以及遠方山梁上的夕陽,讓我感到,我正置身于《送別》的意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