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串聯(lián) 二十三(4)

大串聯(lián) 作者:雪屏


可以打個盹,我們還有倆鐘頭的時間,江曉彤說。

與我的淡然相比,尤反修聽說要去遵義,她又熱情起來。見我沉默寡言,她勸我,你是不是擔心死者的家屬會找你來,別怕,又不是你打的她,況且死者也不是一點兒毛病沒有,總歸是作風有失檢點吧。其實,我想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黎彩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尤反修說,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嬌氣,虛榮,還喜歡爭強好勝,沒什么特別的。我又問,你估計,她這次回去,會有什么樣的改變呢?尤反修說,可能回去以后,還跟以前一樣吧??墒?,為什么她在外邊就變得這么扭曲這么夸張呢?尤反修就回答不上來了,我也同樣不明就里。重慶車站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想得腦漿子疼,我悄悄地對尤反修說,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做什么嗎?她搖搖頭。我說我想喝酒,把自己灌醉,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尤反修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悒的神情,她說,要是那樣的話,我給你打酒去。我拽住了她,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你倒當真了。我發(fā)現(xiàn)她的手很漂亮也很白皙,跟秀園一樣。我也拉過秀園的手,那是因為秀園家院子里有一塊比雙人枕頭還大的磨刀石,據(jù)說是她爸以前磨戰(zhàn)刀使的,她說她不知道怎么用,我就模仿著走街串巷磨剪子師傅的架勢,教她磨鉛筆刀,她磨,我攥著她的手做示范,可是,磨了沒幾下,她就甩開我的手,說我壞,不讓我教了。本來內(nèi)心純凈的我,叫她幽幽的眼神一鬧,反倒有了某種異樣的感覺。這時候,尤反修推搡了我一下,我想問你個事。我說,你問吧。她問道,你談過朋友嗎?正式的那種?我摳了摳指甲說,沒有談過。她把我摳指甲的手拂開,多不衛(wèi)生啊,她說。我說,我喜歡這樣,說了你也許不信,我長這么大從來沒用過指甲刀。她打褲腰帶上拴著的鑰匙鏈上摘下指甲刀,拿起我的手,細心地給我剪著,我的眼神沒處放,只得凝視著候車室的窗戶外邊,這里的云層厚度起碼比北京厚一倍。假如你要談朋友,你會選擇什么樣的?她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我就跟她裝蒜,知道選擇什么樣的也說不知道。你呢?我問她。她說,我喜歡保爾?柯察金。我瞇縫著眼睛說,你是不是覺得你跟冬妮婭有幾分相像?她說,我跟冬妮婭是不是相像應該由你說,而不是我。突然,柳純沛從我們倆當間伸出腦袋來,你們聊什么呢,聊得這么熱鬧?我們聊這一群人當中誰最討厭,尤反修說,她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煩躁。柳純沛沒個眼力見,看不出個眉眼高低來,還問,那么究竟是誰最討厭呢,你覺得?

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了!尤反修說完,站起來走了。

咦,我又沒招她沒惹她,她憑什么跟我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柳純沛一臉冤枉地對我說,你可以在旁邊給我作證,石磊。

我對這些雞毛蒜皮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就是從那天起,額頭開始出現(xiàn)了皺紋,盡管我才剛剛十七歲。我老了,我自嘲道。我見到尤反修坐在候車室的一頭生悶氣,當然是為柳純沛。要說誰是冬妮婭,秀園似乎更像,她的早餐也常是面包和牛奶,而且總是保姆放在一個搪瓷盤子里端給她。這種場面曾經(jīng)給我莫大的震撼,我只有在蘇聯(lián)電影里才見過。另外,秀園天天都要洗澡,這對一個禮拜才能洗一次澡的我來說,太奢侈了。還有更奢侈的,就是她每天睡覺都要穿一件綢緞的白睡衣,才能睡著,這么好的料子只能在被窩里穿,多糟踐東西呀。我覺得,我睡覺穿個褲頭就不錯了,就覺得自己挺文明的了。我每次去找她,無論什么時候,她都要說一聲,等我一會兒,然后跑到鏡子跟前照一照。我問她,你為什么這么愛照鏡子?秀園說,女人對鏡子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依賴。我告訴她,我很少照鏡子,恐怕是因為我長得又瘦又黑的緣故。秀園一拍巴掌,哎呀,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么看你的。氣得我直翻白眼,發(fā)誓從此再也不來找她,可是過不了多久,我就又情不自禁地溜達到她家門口,去按她家的電鈴,是你呀,快進來。她也好,我也好,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又和好如初……就在我神游的時候,江曉彤突然叫我,石磊,快一點兒,車來了。我跳起來,又挨個招呼別人,生怕丟掉一個,行李也拿好,別落下。濃濃的霧悄然地漫上來,站臺被整個籠罩起來,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們跌跌撞撞地爬上車,擔心上錯了,還問了問人家,同志,這車去不去遵義?人家說,上來吧,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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