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陸英也不問崔珍怡這一路的辛苦與是否習慣北關城的水土氣候,直接道:“北關城乃前線重地,夫人也見過我了,明日就收拾行裝返回京城吧?!?/p>
崔珍怡早料到他會趕人,只是沒料到他會這般不留情面,一見面就要她回去,幸好她也早有準備,溫溫婉婉道:“妾身與夫君成婚數(shù)年,卻不曾盡為妻的本分侍奉過夫君,之前是因為要為婆母守孝不便離京,如今孝期已過,又怎能任由夫君一個人在邊城受苦?妾身只想陪在夫君身邊甘苦與共,請夫君不要趕妾身離開?!?/p>
說著說著,她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任你鐵石心腸也無法狠心拒絕這么個柔弱女子的懇求。
陸英淡淡看著她,過了一陣才漠然道:“邊城生活艱苦,不似京城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既然你非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但愿你不要后悔才好。”
崔珍怡心中一凜,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道:“多謝夫君!”
陸英揮了揮手,道:“我尚有公事待辦,你先回房去吧?!?/p>
崔珍怡溫順地依言退了出去,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回到房中,同來的表妹劉真真撲了上來,連聲問道:“表姐怎么就回來了?表姐夫怎么說?表姐什么時候搬到正房去……”
她句句戳中崔珍怡的痛處,崔珍怡心情惡劣至極,又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面子,淡淡道:“你表姐夫剛剛忙完,有些累了。我也有事要做,你先回房去吧?!?/p>
劉真真還想說什么,兩個仆婦已經(jīng)上前來半推半勸把她帶到房外。劉真真心中氣惱,回房對丫鬟橘紅發(fā)脾氣道:“得意什么?才說不到兩句話就被表姐夫趕了出來,只會在我面前擺譜!”
橘紅從小伺候劉真真,前程都在她身上了,所以明知道路途辛苦,還是主動請纓跟了來,此時見她這般生氣,怕她一怒之下與崔珍怡翻臉,連忙低聲勸道:“小姐,您的事還指望著她,先忍忍吧?!?/p>
她們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讓陸英能夠收下劉真真為妾,加固崔、陸兩家關系。
“指望她?表姐夫壓根看不上她,指望她有什么用?”
“表小姐她畢竟是陸大將軍明媒正娶的夫人,別的不好說,若要替小姐討個名分,卻是一定能辦到的。”
祁國律法規(guī)定,庶民不得納妾,有功名官位的男子正式納妾,除了要有正當理由申報官府批核外,還需要經(jīng)過元配夫人的同意。雖然現(xiàn)在這條律法早已經(jīng)名存實亡,但是朝中任職的官員,如果想保住好名聲、不想被人抓住痛腳,輕易是不會犯禁的。
劉真真不想做個無名無分的妾,最終還是不可避免要靠崔珍怡,她心知橘紅的話有理,咬破兩條錦帕,忍了下去。
……
◇……◇……◇……
楊珩與列當在荷苓湖畔的別院里住了一夜,心中對白家的好奇越發(fā)強烈,這百里山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環(huán)境優(yōu)美不說,還有很多他們從不曾見過的東西,小到一張椅子,大到房舍設計,都與別處不同,更別說那見所未見的馬桶與淋浴器,連白家的傭仆也與別處大不相同。
他們一個個恭謙有禮,服務體貼,就是楊珩這樣從小被太監(jiān)宮女侍候慣了的人,也挑不出分毫錯處,而且,總覺得他們的有禮背后透著一種不卑不亢的疏離,不似平常見慣的“下等人”。
吃過早飯,白茯苓送走了陸英,換上一身方便行動的清爽打扮,就到楊珩那里去報到。雖然滿心不愿,但是形勢比人強。
現(xiàn)在情況不同,為了大哥,為了白家,她都不可以任性去怠慢得罪楊珩。
楊珩今日扮演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言辭有禮,除了堅持讓白茯苓陪游,沒有做任何出格過分的事,更沒有言語挑釁,只是就眼前景致挑些輕松的話題說。白茯苓與他沿著荷苓湖走了一段,心情不由自主也放松下來。
她在暗暗觀察楊珩的同時,對方同樣在留意她。楊珩與列當至今無法理解白家上下為何會對白茯苓如此縱容,甚至隱約是由上到下包括陸英都唯她馬首是瞻,再如何寵愛女兒也不該如此,畢竟白茯苓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
楊珩曾想將白家以及陸英拉到自己的陣營中,剛到北關城時也設想過各種合作的條件,但是到真正接觸他們,卻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想提出的條件,對對方似乎吸引力有限。
白家有的是錢,而且不好名,對權勢也并不熱衷,他們與陸英一樣,看起來對偏安于這小小北關城的現(xiàn)狀感到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