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繼續(xù)撫琴,好似沒事人一般。
百里寒卻沒有預(yù)想中那樣發(fā)怒,手中把玩著一把玉骨扇,唇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不知是真笑還是假笑,那樣諱莫如深的表情,令人更加難以揣測。
百里冰也有些意外,他早就派人打探好了,皇兄對白流霜從來都是不理不睬的,怎會深夜來此,難道是消息有誤?
“五弟,何時來的,怎的不通報(bào)一聲?”百里寒似笑非笑地問道。
百里冰站起身來,心道:我要是通報(bào),你肯讓我進(jìn)來嗎?嘴里卻說道:“冰兒是來找三嫂的,所以就沒去打擾三哥。三哥坐下來一起聽琴吧,三嫂的琴技,可是了不得哦?!?/p>
百里寒雙目炯炯地望向白流霜,折扇一搖,淡淡說道:“是嗎,那本王今夜倒要一飽耳福!不過……”轉(zhuǎn)首看向百里冰,“五弟,你既已經(jīng)聽過,就不必再聽了,夜已深,還是早些回府吧!”他竟毫不客氣地對百里冰下了逐客令。
百里冰委屈地望著百里寒道:“三哥,我今夜不走了,行嗎?”
“不行!”百里寒冷聲說道。
“走就走,小霜霜,改日到我府中做客,你的閨房我還為你留著呢,你的那些藥草,我也日日為你澆著水呢!”百里冰嬉笑著說道。
“你叫她什么?”百里寒臉色一青,冷聲說道。
百里冰早似兔子一般,溜之大吉了。
小院瞬間安靜了下來,白流霜停止撫琴,冷然望向百里寒。等待著接下來的戲碼,該是罵她了吧。
等了片刻,卻沒有動靜。她回首看時,只見他唇邊一抹微笑,籠在皎潔的月色里,好似春冰解凍,越寒而來。
這是什么意思?白流霜再也想不到,面對她的竟會是百里寒難得一見的笑容,不禁有些錯愕。沒聽說有人發(fā)火前,先微笑的。
百里寒也不說話,悠然坐到百里冰方才坐的椅子上,閉上眼睛道:“流霜,為我彈一曲吧,不要辜負(fù)了如此良辰美景?!?/p>
叫她流霜,還自稱是我!
他越是這樣,白流霜越是狐疑,眼見得他悠然自得地躺在那椅子上,要讓她為他奏催眠曲嗎?
他倒是想的美!
白流霜憋著一股氣,銀牙輕咬下唇,手指一輪,一串樂音逸出。這次卻不是溫情脈脈,也不是悲情切切,而是金戈鐵馬,暴風(fēng)驟雨。一時間,滿院皆是風(fēng)雨之聲,琴音如馬蹄聲聲撥云見日,如刀劍交鳴直沖霄漢。
氣魄極大,繁音甚多,高音極高,聽得百里寒拿著扇子的手微微一抖。
這樣的琴音,縱然是死了的人,說不定也能被吵得從墳?zāi)估锱莱鰜?。何況是他呢,早知道她不會乖乖地為自己撫琴,只是沒想到,她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蹂躪他的耳朵。倒沒想到,她那樣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的樣子,竟然能彈出這樣激揚(yáng)高亢的曲子。
借著月華,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她的睫毛纖長,卻并不彎翹,直直垂下,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鳳翎,將一雙清眸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排貝齒咬著嬌艷紅唇,似在和誰賭氣。
玉指如飛,白袖翻卷,此刻,她似乎完全沉浸在琴音里了。但百里寒知道她沒有,因?yàn)樗谋秤行┙┲?,顯見的是知道他在注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