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山一中中午不開大鐵門，只開門側(cè)一個小的。魏懷源坐在門口的車?yán)?，學(xué)生們魚貫進(jìn)出，姚雁嵐明白自己不可能躲開他的眼睛。此時即將上課，回校的人越發(fā)稀少，她機(jī)會更加渺茫。

上課鈴響起的同時，車?yán)锶恿藗€煙頭出來，接著是改裝過的發(fā)動機(jī)的轟鳴。感謝上帝，又躲過去一次。姚雁嵐蹲得雙腳麻木，站起來扶著白樺樹，等那一線紅色從大街上飛速閃過，這才現(xiàn)出身形。

她以為再一次成功逃脫糾纏，正在暗自慶幸，沒想到還差一步將踏進(jìn)校門時，手臂被一只手由背后拖住。

果然是魏懷源，他得逞后肆無忌憚地笑，“就知道你躲著我，在后視鏡里看見了?！?/p>

姚雁嵐一甩胳膊沒甩開，聽見上課鈴裊裊的尾音，感覺到周圍幾個同學(xué)好奇揣測的眼光，當(dāng)下驚慌失色，只知道重復(fù)，“我要上課了?！?/p>

魏懷源也不放手，看著她小臉慘白，黑漆漆的眼珠子靈動而惶然地四下搜尋，似乎期待著有誰突然現(xiàn)身，拯救她于水火，心底不禁生出幾分捕獵的樂趣來。

“我知道你要上課，我也沒攔著?！?/p>

姚雁嵐強(qiáng)抑滿心的怯懼和委屈，反駁說：“那你放手啊?！?/p>

“哦，”魏懷源乍悟的樣子，松開手自問自答，“放學(xué)幾點？六點？我等你?！?/p>

姚雁嵐才松了口氣，立刻又憋回去?！澳恪銊e太過分了。我不認(rèn)識你，還有，我告訴你，我和慶娣是好朋友?！?/p>

這樣一說非但嚇不住魏懷源，反而逗得他奸笑不休，“那不更好？親上加親?！?/p>

姚雁嵐理解不了這種人慣有的戲謔，只覺得心里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羞辱感，壓制住怯意，鼓勵她轉(zhuǎn)頭往校門沖。

魏懷源猶自在身后喊著：“話還沒說完，晚上吃飯，這回可別躲我了，我耐心可不多——”

魏懷源話音一頓，因為他也看見了姚雁嵐看見的人。

沈慶娣寒著臉站在校門的柱子底下，冷眼凝睇不知多久了。對于這個表妹，魏懷源總拿不準(zhǔn)該怎么與之相處。愛娣可以言語上調(diào)戲一下，送些小禮物哄她開心，享受幾分被崇拜被需要的快感，慶娣不同。她慣來客氣，老實聽話，但似乎總是在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這讓魏懷源既惱火又渾身不自在。

而姚雁嵐發(fā)現(xiàn)慶娣的旁觀，特別是那樣冷然的旁觀，立刻有一種更強(qiáng)烈的羞恥感席卷而至，隨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委屈。她來不及細(xì)究何以會在慶娣面前產(chǎn)生想辯解的沖動，第一時間選擇逃回自己的課室。

她離開后魏懷源故作瀟灑地?fù)P揚眉，對慶娣笑笑說：“你同學(xué)——很有意思，很可愛?！?/p>

“懷源哥，過年時姑媽好像說今年你要辦喜事了?！?/p>

魏懷源目光閃爍，“沒定下來什么都有可能?！敝灰娒媲斑@個表妹又是那般定定地看著他，充滿審判的意味，他立即不自在起來，接著說，“走了，我下午還有事?！?/p>

冷冷地瞅著他，直到魏懷源行過對面馬路消失不見，慶娣緊繃的表情才柔和下來，心中嘆惋：姚雁嵐不是那種功利的女孩，而表哥不是東西眾所周知，為什么她會像抓奸一般被激怒了？她又何來資格替姜大哥生氣？

只是到了晚間，姚雁嵐出現(xiàn)在高一（1）班門口等她放學(xué)，慶娣不由在好笑之余生了些無奈來。

姚雁嵐趕走了弟弟之后問慶娣有沒有時間，慶娣多少明白幾分，將手上收拾好的書包重新放下。

已是早春天氣，課室外的老柏樹仍未發(fā)新葉，疏落的枝杈向天舒展，遠(yuǎn)處天際那輪橘紅色的落日像掛在枝頭一般。慶娣將目光移向身邊的姚雁嵐，雁嵐低垂著頭，一截烏油油的馬尾搭在肩側(cè)，更顯得后頸膚色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