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一把長短不齊的紅色線頭,花飛雪深吸一口氣,心想一年多的部署,能不能成事,就看今晚了。說著飛身躍上,借著紅線的力,一下一下橫踩在冰壁上,身法快而輕盈,猶如蜻蜓戲水般飄逸靈動。
轉(zhuǎn)眼已到了崖頂,一陣?yán)滹L(fēng)迎面吹來,直凍得她臉頰生疼。地上卻無半點碎雪,地面結(jié)著厚厚的一層冰,猶如打磨過的大理石一般,光滑如鏡?;w雪稍微動了動,整個人就滑出去半尺,強自控制著平衡才沒有滑倒。此刻一身輕功根本半點兒用不上,因為地面太滑,沒有摩擦,人根本無法在此行走。崖頂并不大,稍有不慎,就會滑落到崖底去,粉身碎骨。
花飛雪再不敢妄動,小心翼翼站在原地,四下張望,果見不遠處有一朵九瓣蓮花綻開在冰縫之中,通體透明,玲瓏剔透,仿佛是一件巧奪天工的琉璃冰雕,月光之下綻放著幽白的寒光?;w雪心中一喜,眼角卻忽然瞥見冰鏡雪蓮的花底盤踞著一團黑物。仔細看去,竟是一條手臂粗的小蟒,看樣子尚未長成,可是周身紫黑的花紋已經(jīng)十分可怖。果然天下萬物相生相克,能解毒的靈物旁邊總有至毒之物跟著。
花飛雪心道,雖未算到這一步,可是也不至于就因為它而前功盡廢了。伸手從袖袋中取出一支寸尺來長的銀笛,輕輕一吹,笛音低回婉轉(zhuǎn),十分動聽,片刻后只見懸崖的另一端飛出一只通體潔白的雪鷲,直朝花飛雪飛來,唧唧叫著,神態(tài)十分親昵?;w雪一指冰鏡雪蓮,將一早準(zhǔn)備好的一袋肉脯拋給它,道,“小針,去把冰鏡雪蓮拿過來。那小蟒一動不動,想是睡著了,當(dāng)心些,莫要驚動了它?!?/p>
被她喚作小針的雪鷲“吱”了一聲,繞著她飛了一圈,盤旋過去用爪將冰鏡雪蓮摘了下來,剛要往這邊飛,卻只見那小蟒忽地探起頭,嗤一聲朝小針撲去,眼看就要竄起咬住雪鷲的翅膀?;w雪心中一急,揚手揮出幾根繡花針往小蟒七寸刺去,整個人卻向前使了力而往后疾速退去。眼看就要掉落下崖去,卻見小針已經(jīng)飛回過來,將冰鏡雪蓮放到她懷中,雙爪輕輕拽住她的肩膀,借力讓她停在了原地。
花飛雪心中歡喜,拍了拍雪鷲的頭,柔聲道,“謝了,小針,你先回去吧,過陣子我再來瞧你?!毖惵牰艘话?,眼中雖有不舍之色,卻也很聽話地撲棱撲棱飛回去了?;w雪轉(zhuǎn)過身去,眼前瞬間閃過一道紅光,此刻也無暇顧及,只握緊了手中的冰鏡雪蓮,依照原路攀下崖去。
崖底此時起了霧,四下寂靜無聲,一切看似都與來時一般無異,卻讓她覺哪里不對勁。
這時,背心忽然傳來一陣寒意,花飛雪直覺身后有人,猛地回過頭去,只見一位紅衣公子飄然立于半空,玉樹臨風(fēng)姿態(tài)嫻雅,那樣輕佻的顏色,穿在那人身上卻不覺不妥。霧氣很大,她看不清他的臉,正待凝目望去,卻見半空里那人輪廓猶如水中的倒影般粼粼起皺,竟似鏡花水月般,憑空消失掉了。
花飛雪一怔,這時只聽背后幾聲風(fēng)響,幾支飛鏢簌簌而來,她一一閃身避開,卻不忘將冰鏡雪蓮護在手里,閃躲間衣袂翻飛,這時身后傳來一個清亮男聲,“姑娘好俊的身手!”
回過一看,只見一個陌生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到身后,身穿藍色布衣,身量很高,頭上盤著一方藍布,上頭嵌著銀飾,高鼻梁大眼睛,輪廓像是外族人,見到花飛雪的正臉,不由愣住了,半晌才自語一般說道,“天下間竟有這般貌美的姑娘……”
花飛雪無聲地打量著他,沒有說話,眼角瞥見那人身后的松林里有十幾個同樣服飾的男女,正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想是藏在那林子里許久了。花飛雪想了想,依照江湖規(guī)矩拱了拱手道,“鹽幫花飛雪,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那男子卻未回禮,只怔怔地看向花飛雪,臉上微有由衷的贊賞,說,“花飛雪,好名字!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說著繞她一周,前后左右端詳一番,眼中有奇色,道,“如果你不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從那畫兒里出來的人物,不食人間煙火的!”
花飛雪到底是女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別過頭去。手卻背在身后,細細摩梭著方才躲閃間接在手中的飛鏢,分量不輕,觸手寒涼,像是寒鐵做的,鏢把后頭刻著一個“連”字?;w雪想了想,說,“連公子謬贊了?!?/p>
那男子微微一怔,道,“你過去識得我的?”
花飛雪長袖一揮,將手中鐵鏢釘?shù)角胺降臉涓缮?,說,“連家寨寒鐵鏢,別家可做不出來。”
那男子心道,這女子當(dāng)真不簡單。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但能躲過數(shù)十支鐵鏢,還能趁亂扣下一支,以此忖度他的身份。不由用一種重新審視的目光看她,月光下花飛雪面龐如玉,即使面無表情,依然明艷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