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剛才還幫他說話,他現(xiàn)在又自毀形象。
每次練習(xí),那些嬌縱的小朋友和難搞的父母都會踩到我爸的地雷。他原本只是想教教棒球,豈料最后反倒像在磨煉自己的耐性和自制力。
終于在五月的某次練習(xí)時,他長期累積的不滿情緒到達了臨界點。那天酷熱難耐,小朋友都不想做那套我爸從軍中學(xué)來的基本操練。在界外竿之間來回沖刺幾趟后,其中一個小朋友“揭竿起義”,公然抗命。
這位隊友大聲嚷嚷,公然向我爸示威:“這個練習(xí)好白癡,打棒球又不只是在跑來跑去,真正的教練都知道!”
挑釁一傳進我爸這位剽悍的教練耳中,他的反應(yīng)跟布魯斯·威利斯在《靈異第六感》結(jié)尾時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已經(jīng)死掉一樣:既震驚又窘迫,然后不斷深呼吸,試圖冷靜下來。然而這個努力終究是白費工夫。
兩人的爭辯愈演愈烈,最后我爸對著十四名小朋友和一位早已嚇壞的助理教練嘶吼:“你們要練就自己滾去練,死也不要來找我!”這位助理教練名叫蘭迪,之所以會來幫忙帶球隊,是因為老婆跑了,只好靠忙碌來轉(zhuǎn)移注意力。當(dāng)時,他的內(nèi)心可謂是十分脆弱,經(jīng)不起什么打擊。
“交給你了,蘭迪!祝你氣炸!”
老爸撂下這句話就走了,開車揚長而去。很不巧的是,他只顧著生氣,完全忘記要載我一起回家。球場離家大概有五公里遠(yuǎn)。當(dāng)時氣氛尷尬,小朋友都盯著我瞧,蘭迪又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我也不打算請別的家長順便載我,所以決定自己走路回家。
一小時后,我離家大概還有兩條街,老爸把車子開到我旁邊慢速行進,搖下車窗說:“靠,我忘記載你了。”我點點頭。他又說:“抱歉抱歉。還有,我再也不干那個爛球隊的教練了?!?/p>
老爸辭掉總教練一職后,仍然出席我的每場球賽,關(guān)心球隊在該季結(jié)束前的表現(xiàn)。球隊不訓(xùn)練的時候,我們父子倆會自己去練投球,一個星期兩次。
“蘭迪對球賽懂個屁,丟球的樣子活像個娘們兒在丟飛鏢。”
某天,我們?nèi)デ驁鼍毩?xí)的路上,老爸換了一條路線。
我問:“我們要去哪兒?球場在反方向哎。”
他說:“我們要去接羅杰,他要跟我們一起練球?!?/p>
羅杰是隊上最古怪的小朋友,我只知道他身上總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味道,好像壞掉的水果混合了體香劑。其實他球投得很好,只是常在中局時突然崩潰,投得一塌糊涂。
我問:“為什么要接羅杰?”
“既然我要教你投球,而他又是隊上另一個投手,我想我可以一次教兩個?!?/p>
我們在一棟公寓前停了下來,老爸停好車,羅杰隨即走了出來。接下來的兩個多星期,羅杰都跟我們一起練投球;練習(xí)過后,老爸就會買冰激凌給我們倆吃。我完全沒跟其他小朋友提起過這件事,畢竟我在隊上已經(jīng)不是很受歡迎了,絕對不能再和羅杰扯上關(guān)系。
該季倒數(shù)第二場球賽上,我們遇到了勁敵。我投了前三局,比分持平;然后換羅杰上場,他在第四和第五局表現(xiàn)優(yōu)異,對方毫無招架之力,球賽進行至五局結(jié)束時,我們領(lǐng)先。第六局,羅杰登上投手丘時,另一球隊的某位家長起身站在圍欄后方,距離本壘板約三米處。他叫史蒂夫,高大魁梧,還有大大的啤酒肚,看起來很像大力水手里的反派角色。
每次羅杰準(zhǔn)備開始投球,史蒂夫就會故意擾亂他的情緒,向他的兒子和隊友大喊:“他沒本事把你們?nèi)竦模M管接球!他會把你們通通保送上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