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離家并不遠,緊走慢走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掏鑰匙旋開家門,門后一仰一臥擱著兩只球鞋,夫妻倆懸著的心一下子踏實下來。推開小臥室的門,見欣欣果然躺在床上,正蒙頭大睡呢。錢小鷗的火氣又冒了出來,恨不得沖過去把她撕爛吞掉。黎進步拖住錢小鷗,一直拖到客廳,按在沙發(fā)上,再回頭關上小臥室的門,掏出手機撥了柳居山的號碼。
柳居山他們還在儒州山莊吃早茶,得知欣欣回了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辜萬達說:“欣欣也太搞笑了,玩失蹤玩得咱們不得安寧,她卻躲回家里睡起了大覺?!秉S文革說:“咱們辛苦點不算什么,只要欣欣沒事就好?!?/p>
欣欣沒事,大家一身輕松,開心起來。柳居山以茶代酒,敬過幾位,表示感謝,又望望黃文革身邊的姚子虹和魏衛(wèi)衛(wèi),說:“還是文革幸福,走到哪里,姚紅魏紫,不離左右。”黃文革得意道:“衛(wèi)衛(wèi)和子虹不僅是咱們的警花,還是兩位難得的特殊人才,大學畢業(yè)直接分到公安部門,正好大顯身手。”柳居山說:“怎么個特殊法?”黃文革說:“衛(wèi)衛(wèi)武功奇高,打擊起對手來,可用三個字形容:穩(wěn)準狠。”柳居山說:“看不出來嘛,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黃文革又說:“子虹學的是臨床心理學,尤其擅長催眠術,將你一催眠,你就會乖乖聽她的,要你說什么就說什么,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绷由秸f:“了不得,了不得,子虹看誰不順眼,先給你催了眠,要你上吊不就上吊,要你跳樓不就跳樓?”黃文革說:“她的催眠術當然輕易不會用,只在破案需要時偶爾露一手?!?/p>
柳居山又拍拍身旁王國軍的肩膀,說:“你們這里還有正規(guī)國軍呢?!秉S文革說:“國軍是刑偵高手,辦案很有一套,沒有他,我的效率就低多了。”柳居山說:“清末也有個叫王國鈞的,不過是金勻的‘鈞’。王國鈞是個才子,參加‘國考’,成績優(yōu)異,被考官推薦到慈禧面前,準備點狀元。慈禧皺緊眉頭,心里尋思,王國鈞者,豈非亡國君乎?硬是把他壓住,降到三甲,還專門下旨,誰也不得重用王國鈞。弄得這兄弟一生蹉跎,正科到頭,悼詞里最響亮的職務也就是個縣教育局局長?!?/p>
黃文革笑道:“也怪不得慈禧,晚清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她老人家惶惶不可終日,一眼瞧見這不祥之名,能不心驚肉跳?好在此‘國軍’不是彼‘國鈞’,又不考進士,做個堂堂警官總沒問題。”王國軍也自嘲道:“姓王的還真不好取名,只要將王與亡一聯系,王國鈞成亡國君,亡國祿成亡國奴,王江山成亡江山,王家業(yè)成亡家業(yè),沒一樣好事?!?/p>
說笑間吃過早茶,黃文革幾位要上車了,辜萬達從包里掏出一沓信封,往各位手里塞,說:“哥們兒妹們兒辛苦了,辛苦了。”幾位不好意思伸手,說:“吃了辜總早茶,還要這么客氣,怎么好意思?”黃文革就笑道:“沒事沒事,反正是哥們兒妹們兒,辜總美意,你們就領情吧?!彼麕ь^接了信封。其他幾位也高高興興地拿了自己那一份。
柳居山看不慣辜萬達動不動就拿錢說話。如今不論公事私事,動輒就是錢,也太俗氣了點兒。俗氣歸俗氣,柳居山心里還是舒服的。雖說黎欣欣不是黃文革他們找出來的,到底人家辛辛苦苦跑了一夜腿,辜萬達肯掏錢,黃文革做得起人,自己也有面子。錢確實是俗物,可離了這個俗物,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恐怕就沒這么好處了。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寡淡如水的交情純是純,卻缺乏力量,玩虛的可以,關鍵時刻想派上用場,十有八九是指望不上的。
黃文革他們走后,柳居山也與辜萬達分手,趕到單位,召集鳳凰大橋和儒州廣場擴建工程的負責人以及相關施工單位的頭頭,傳達了楊勁松的指示精神,把搞好鳳凰大橋通車儀式和廣場擴建開工儀式的具體任務布置下去。大家信心很足,提了不少想法,出了不少主意,一定要把兩個儀式搞出規(guī)模,搞出特色,搞出影響,讓領導和群眾都滿意。
散會后,柳居山連打幾個哈欠,才意識到有些困倦,回到市委大院的家,補了兩個小時的覺,直到錢小鶴下班回來做好午飯,才把他叫醒。在飯桌上錢小鶴說:“姐姐的老師白當了,把欣欣教成這樣?!绷由秸f:“錢小鷗的教育方法有問題,以為自己在學校是老師,回到家里還是老師,把自家孩子當人家孩子教育?!卞X小鶴說:“人家的孩子與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區(qū)別嗎?”柳居山說:“當然有區(qū)別,人家的孩子就是人家的孩子,自家的孩子就是自家的孩子。人家的孩子白天歸你管,夜里歸父母管,今年上你的課,明年上其他老師的課,你水平高低,你教好教壞,作用都是暫時的,非常有限的。自己的孩子卻不同,自己生,自己養(yǎng),自己愛,自己恨,自己打,自己罵,天天在身邊,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一顰一笑,都會產生潛移默化和意想不到的影響。孩子是父母的鏡子,什么父母帶出什么孩子,黎欣欣變成這樣,怪不得人家,只能怪錢小鷗和黎進步兩個做父母的?!?/p>
錢小鶴想想也是,說:“可事已至此,想讓欣欣變回去做個乖乖女已不太可能。她不肯讀書,姐姐老逼她去學校,這么下去也不是句話。你是不是給欣欣找個工作?免得她學校不肯去,在家又與父母鬧別扭。”柳居山說:“找什么工作?欣欣寫不能寫,算不能算,跟開發(fā)商說一聲,讓她到工地上去挑土擔石?”錢小鶴說:“除了挑土擔石,就沒別的活可干?比如給哪個工程公司做做內勤也好。”柳居山說:“他們哪兒要得了那么多內勤?當老板的賊精賊精的,不會多用一個人,手下員工待遇低,工作量卻特別大,又忙又累,欣欣哪兒吃得消?”
錢小鶴不好強求,沒再吭聲??蓻]過幾天,錢小鷗自己找了來,要柳居山給欣欣找個出路,免得她天天在家與自己對著干。柳居山說:“欣欣干得了什么呢?”錢小鷗吱聲不得,掉頭去瞧錢小鶴。錢小鶴想想,說:“儒州山莊不是歸辜萬達管嗎?請他幫個忙,讓欣欣去那里做服務員,也許合適?!?/p>
儒州山莊雖說已經改制,但到底還是政府控股,員工待遇雖不高,卻有五險,總體來說還算不錯。柳居山答應試試,要錢小鷗回去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