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把你擠掉,”我對蘭尼說,盡量把話說明白點,讓他那可憐的腦袋瓜也懂得我的意思,“我彈琴只是為了好玩,今后你只管彈去吧?!?/p>
他一無表情地望著我,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隔了一會兒,我也走了出去,全身有點發(fā)抖。我已經(jīng)把那舞伴給忘了,可她卻眼睜睜地望著廁所門在等我。一見我出門,她就連忙迎了上來。
“你來了,”她說,“我們?nèi)フ執(zhí)┨刈嘁恢е械人俣鹊那樱菍δ阕詈线m?!?/p>
“我不認識他,不便去說?!蔽业吐曊f,不知下面還會有什么好戲。
“哎,別那么客氣呀,”她說,又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剛才你琴彈得不壞呀,他也許看中了你,要你到他樂隊里去呢?!?/p>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了。看到我笑,她也跟著笑起來,我的緊張感消失了,我倒很高興能有個人談?wù)劇?/p>
我們踱到了樂臺邊上,她朝泰特·維里斯克洛做了個手勢,想引起他注意,可是他根本沒有看到她。樂隊又演奏了起來,她又把我拖到舞池里去,這一回我可沒怎么推托。我不覺想到,學(xué)會跳舞也不壞,這兒有好幾個姑娘很不錯,我倒很想有機會同她們跳跳舞,或者不如說能有機會接近她們,用手攏住她們的腰,這可是個學(xué)跳舞的好機會呀。
跟著那種“慢、慢、快——快、慢”的拍子笨手笨腳地轉(zhuǎn)了幾圈之后,我覺得有點兒入了門,便和她閑扯起來。
她自然先問我的姓名,我只告訴她我的教名。她花言巧語地順口說我這個名字可真不壞,她還沒有聽到過別人用這個名字。“名字好,人也不壞?!彼{(diào)皮地望了我一眼。
我當(dāng)然也問了她,她說她名叫露西爾。這本該引起我的警惕,不過我一無所知,可以說不知有什么好提防的。因為一九一四年前后出生的像她這種身份的女人,受洗時是不會起露西爾這樣的名字的。十有八九是她不肯把真實姓名告訴我,便順口編了一個來搪塞。
我滿不在乎,既然她說她名叫露西爾,那么我就叫她露西爾好了。這是個典型的當(dāng)婊子的名字,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不過這反倒給我這一夜的奇遇增加了一種新鮮的刺激,我正覺得這荒唐的生活很有點味道呢。
就這樣我陪她跳完了這一場。她提議休息一下,出去喝杯酒,我自然不便拒絕,便和她走了出去。我倒是有些想就此脫身,可事已至此,我沒法退縮了。我從沒進過酒店,更沒嘗過酒的滋味,連該叫哪種酒、付多少錢這類事我都一無所知。我們朝一家專做舞廳生意的燈火通明、豪華俗氣的大酒店走去,越往前走我心里就越懊悔。露西爾興致勃勃,不住地在講些什么,我滿心煩躁,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真是見鬼!我想,才快活了一兩個鐘頭,就又碰到這種事。進了酒店我肯定會大出洋相,我越想越懊惱。況且,我身上又沒錢,那時候我常常是一文不名。零用錢每星期五個先令,買了門票之后,口袋里就只剩下三便士的零頭。我想同露西爾講,但就是說不出口。她有這種本領(lǐng),要你做什么你都沒法違拗,根本不讓你有開口表示異議的機會;后來我漸漸知道,大凡女子都有這種本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