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爸爸又問：“阿毛，你爸爸是干什么的？”阿毛愣了一會兒，看了看蔣芳萍，這些事情蔣爸爸應(yīng)該知道的啊，回答說：“我爸爸在白茅林農(nóng)場。”蔣爸爸說，什么事？阿毛說，歷史反革命。蔣爸爸就不再問了。

阿毛吃了兩碗飯，蔣媽媽夾了好幾塊豬蹄給他，豬蹄燉得很爛，阿毛吃飽了。很快，蔣家姐妹也都先后放下碗了，蔣老先生還在慢慢喝酒，酒下去一半了。蔣芝萍絞了毛巾給阿毛擦了臉，對阿毛說，書看完了，還你。什么時候再去你家借幾本。蔣老先生隨口關(guān)照說，書不要瞎看。

阿毛跟著蔣芝萍去房間里拿書。房間里很干凈，香香的。南面是兩張竹片床，床上掛著蚊帳，兩頂蚊帳之間還搭著一根竹竿，上面掛了許多女孩子的胸罩、內(nèi)褲，阿毛不敢多看。

北面靠窗還有一張城里帶下來的鑄鐵小床，看樣子鐵床是蔣小萍的。床頭是一張西式梳妝臺，上面放了幾支圓珠筆、鉛筆、三角板、幾本作業(yè)本和教科書。阿毛翻了一下是一本物理，電學(xué)，突然看見歐姆定理、伏特定律這些字眼，阿毛覺得很親切。

梳妝臺帶著一個橢圓的化妝鏡，現(xiàn)在充作蔣小萍的寫字臺，每天就有兩個蔣小萍在做作業(yè)。床尾是一頂五斗柜，上面放著一只三五牌臺鐘、一個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半身塑像，塑像是熒光的，黑夜里會自己發(fā)出幽幽綠光。還有一面鐵皮框鏡子、花露水、雪花膏、百雀靈和幾個瓶瓶罐罐；床尾還有一臺縫紉機，蝴蝶牌，上面蓋了一塊毛巾擋灰；床對面是一頂三門大衣柜，大衣柜中間一扇門是落地穿衣鏡。

家具是成套歐式的，淺黃色，放在泥地上不是十分協(xié)調(diào)，有些委屈。所以大衣柜的一扇門堅持著不肯關(guān)嚴，表示一些無可奈何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