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既高興來交結(jié)我，又何能裝著假道學(xué)的模樣不去應(yīng)酬他呢?當(dāng)下就給了他一張回片，說是即刻就過來奉陪。

我等府里送信的人去后，再看看那杜老公祖的跟班，已不知是何時溜了出去。我心中本來有點瞧不起這一班人，他既知難而退，正合我的意思。我便一邊穿好了衣服，將房門鎖起，一面就尋找茶房來交代他的鎖鑰。剛要朝外走，忽聽間壁房里，王八兔崽子的亂罵，又說：“這點兒小事統(tǒng)不會辦，要你們一班混賬行子干甚么的?明天替我一起攆了出去!”有個跟班的立在房門口，說是：“老爺在府里的時候，小的去院上探聽，是李大人的號房對我講，說他們大人一下院，就要到集賢棧去拜個寶應(yīng)老爺。小的聽到這里，就趕緊的來回老爺了，做夢也想不到這棧里會有兩房寶應(yīng)客人!”我聽到這里，才明白適間那位杜老先生一番恭而有禮，卻是誤會所致。我再瞧一瞧時表，已是六點一刻，急急的來至淮清橋桃葉渡口，遠(yuǎn)見一只頭號燈舫停泊在釣魚巷官妓韓延發(fā)家河房后門，船上已是珠圍翠繞的一片笙歌。

云卿望見我來，便招呼將船解了纜，攏近岸來，搭了扶手。我上了船，看見艙里已有三位生客，卻都不甚相熟。我就先向主人行了禮，云卿便一位一位的為我介紹。原來一位是云卿胞弟葆生；一位是本署的錢席錢晉甫；一位有胡須的四方面孔，卻是藩臺的少爺文大爺。我次第通了名號，那只船已是容與中流，向東水關(guān)而去。

時正三月中旬，輕寒未退，盈盈一水中，擁出一丸涼月，與東關(guān)頭城圈里面丐戶兩三燈火互相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