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麗絲的故事

“媽媽，你別太傷心。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等你的?！毙ざ鞯穆曇粑⑷?，卻字字像鋼針扎在愛麗絲的心上。

醫(yī)院的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小男孩，七八歲年紀(jì)，身上插了很多管子。他的眼睛黑黑的，像海一樣，可是此時，這片海里卻有些渾濁，海水沒有漣漪，沒有波濤，似乎要睡了。

小男孩病入膏肓，醫(yī)生已經(jīng)宣布了他的死亡日期——就是今天。孩子自己不知道，但是他意識到了自己身體和精神的變化，他想把眼睛睜大，疲憊卻讓他總喘氣，可是再怎么喘氣，還是吸不夠氧氣，他覺得憋得慌，他太累了。

坐在床邊的，是小男孩的母親，她三十歲左右，臉龐輪廓清晰，高高的鼻子，長長的金發(fā)在陽光下閃著光，藍(lán)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深的湖水，但此時她的美麗面龐有些扭曲，因?yàn)樗男膶?shí)在快要碎了。她的手緊緊握住兒子的一只手，不斷地揉搓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孩子的臉，生怕錯過一個微小的變化，痛苦折磨著這個年輕母親，但是她的臉上沒有淚水，她微笑著，因?yàn)樗辉敢鈨鹤涌吹阶约旱耐纯唷?/p>

“媽媽，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小男孩使足力氣，終于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

“胡說！肖恩，你怎么胡說呢！醫(yī)生說你得了急性肺炎，已經(jīng)給你打了針，馬上就可以出院了?！?/p>

“媽媽，我的櫻桃樹是不是還沒有澆水？”肖恩似乎沒有聽見母親的保證，他轉(zhuǎn)移了話題。

“哦，媽媽昨天已經(jīng)澆過了，你放心吧！”

“媽媽，我的書包里還有一盒沒用過的蠟筆，你能不能幫我送給梅西，她說過她媽媽不給她買，老師已經(jīng)生氣了?！?/p>

“哦，這個，你可以上學(xué)的時候自己送給她，媽媽同意?！?/p>

“我是想，可是，也許我不能親自給她了……”肖恩的聲音弱下去。

愛麗絲這才意識到，雖然自己沒在肖恩面前提過一次他的病，可是孩子已經(jīng)明白了，現(xiàn)在他分明在跟自己交代后事！愛麗絲再也忍不住，她用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嘴，用力咬著嘴唇，使盡全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媽媽，你別太傷心。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等你的?！毙ざ鞯穆曇粑⑷?，卻字字像鋼針扎在愛麗絲的心上。肖恩看著媽媽，努力笑了一下，說：“媽媽，你不是跟我說，如果人死了，會去另外一個世界嗎？”

“肖恩，你不會死的！不會！媽媽給你買了你最愛看的《邦尼》錄像帶，等著你回家去看呢！”

肖恩高興起來：“真的？媽媽，你真好！那我能不能讓梅西來一起看？”

“當(dāng)然，讓梅西來?！?/p>

肖恩喘了口氣，停了一會兒，他說：“媽媽，你會到另一個世界來找我嗎？”

愛麗絲握緊孩子的手，使勁點(diǎn)頭：“會的，媽媽一定會來找你，不讓你一個人孤單！”

肖恩想笑，可是他只咧了咧嘴，不再出聲……

病房里突然傳來愛麗絲撕心裂肺的哭喊：“肖恩！肖恩！我的寶貝啊……”

愛麗絲悲傷地回到家，她的眼睛里飽含著淚水，心如刀絞。她在肖恩的房間里，認(rèn)真地收拾著兒子生前的東西。桌子上放著肖恩的書包，她坐過去，翻著兒子的書包，拿出一個本子，那是兒子的日記。剛在學(xué)習(xí)記日記的兒子，喜歡在每一頁都配上一幅畫，下面是他歪歪斜斜的鉛筆字。愛麗絲一篇一篇看著。

有一篇上畫著一棵樹，光禿禿的。

“10月5日，今天老師讓我們講一講家里的寵物，我告訴老師我沒有寵物，但是有一棵櫻桃樹，是去年圣誕節(jié)時媽媽給我的禮物。我問老師可不可以算。老師說可以。我真希望櫻桃樹快長大啊，那么我就可以吃櫻桃啦！”

有一幅畫是一個不高興的小男孩和醫(yī)生。

“10月10日，今天我不舒服，媽媽送我到醫(yī)院，我有些害怕，可是媽媽說我會好的。我明天要和同學(xué)們?nèi)⒂^農(nóng)場呢！我喜歡那些小動物，我想去看它們……”愛麗絲讀著，鼻子又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