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苗夫人和戚如南一同尾隨了華夫人出去，想是要極盡安撫之事了，柯菱芷雖覺得華夫人這下必定不愿迎自己為媳了，可還是不免有所擔(dān)憂。容迎初看出了她的心事，過來擁了一擁她的肩膀道：“華夫人這般氣性，不會再聽她的話了?！?/p>

柯菱芷點了點頭，瞥眼瞧見正站在不遠(yuǎn)處的孟夫人，不由定下了神來，款款走上前去端端正正地福了身，道：“菱芷見禮來遲，還望夫人莫要見怪?！?/p>

剛才華夫人大鬧而去一事，已落入了孟夫人的眼中，她心有所感，端詳了柯菱芷片刻，方微笑道：“有心不怕遲?！?/p>

柯弘安和容迎初攜手來到孟夫人跟前，他作揖道：“此次是弘安失策，如若有讓夫人誤會之處，還請夫人見諒，也希望夫人一如既往，相信我和內(nèi)子的誠意?！?/p>

孟夫人輕輕點頭：“我大抵明白了?！?/p>

“前天我與夫人商議之事，咱們還是照舊行事?！笨潞氚舱f完轉(zhuǎn)向容迎初，“事關(guān)重大，我先出去一趟……”他眼光掠過四周，為避耳目，他湊近她耳畔輕言細(xì)語了一番。

容迎初聽了他的安排，眉頭也舒展開來，目內(nèi)滿是安心之色，待他言罷，她點頭道：“我曉得了，你只管去把事打點妥當(dāng)，這邊有我呢?！?/p>

這番變故來得突然，苗夫人前去安撫華夫人時，韋宛秋卻并沒有隨同前往，只靜靜立于原處，冷眼旁觀柯弘安等人的行舉。

待得柯弘安向孟夫人告辭后，她悄然跟隨在后，與他一同往熙祥苑外走去。

出了苑門便是一大片樹林，風(fēng)過處，樹葉婆娑。此處平日鮮少人往來，本是幽靜之所，但今日苑內(nèi)請了戲班，翠色郁蔥的叢林之后隱約可見戲臺一角，雖隔了一重紅墻綠林，仍然可隱約聽聞悠悠揚(yáng)揚(yáng)、纏纏綿綿的樂鳴之聲。

他不是沒察覺身后有人如影隨形，正想回頭時，便聽得一聲柔婉的叫喚：“相公，請留步。”

她心底帶著幾分猶豫，站定在他的身后，目帶期盼地看著他停下了腳步。

柯弘安回眸，她的窈窕身影映入眼簾之時，眉頭下意識地一皺，目內(nèi)是掩飾不住的厭棄。

他的眼神落入韋宛秋的眼中，那正是她所猶豫的，就在與他相對前一刻，她便止不住害怕，害怕他回應(yīng)她的仍然是抵觸與無情。

“你聽到了嗎？”她緩步向他走近，輕聲發(fā)問。

他蹙緊眉頭，正想說話，卻在這時耳聞得自苑內(nèi)飄出的幾縷音韻，小生的唱腔幽怨悱惻。

“涼風(fēng)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

她今日特地找來的廣府戲班，目的不過就是讓戲子們在他面前唱出這曲《客途秋恨》。

廣府戲在她的那個年代，稱為粵劇。他曾經(jīng)很喜歡這首粵曲，還記得有一次和他一起去看張國榮的演唱會，聽哥哥現(xiàn)場演唱了這首《客途秋恨》。他當(dāng)時就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哼唱著，舊約難如潮有信，新愁似海無邊，多少的纏綿相愛復(fù)相憐，記不盡許多的情與義。

那夜她便撫著他的臉龐相問：“我就像曲中的多情歌女麥?zhǔn)锨锞辏c你幾回眷戀難分舍，不知來日會不會與你天各一方難見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涼天?！?/p>

那個時候的他情深如海，似真似假地呢喃回應(yīng)：“都只為緣慳兩字拆散離鸞，那時淚灑西風(fēng)紅豆樹，情牽古道白榆天。幸好你不是麥秋娟，我也不是繆蓮仙，不必為緣慳而分離?！?/p>

戲子的吟唱愈發(fā)哀戚，不知是否已然墜入曲中意境，柯弘安也不再是眉頭緊鎖，他垂著眼簾靜靜地聆聽著，目內(nèi)悄然地籠上了一抹似曾相識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