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①

[北宋]晏幾道

小令尊前見玉簫。②

銀燈一曲太妖嬈。

歌中醉倒誰能恨，

唱罷歸來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

碧云天共楚宮遙。③

夢魂慣得無拘檢，④

又踏楊花過謝橋。⑤

注講                  

①這首詞是晏幾道為懷念一次酒宴上的艷遇而作。

②小令：節(jié)奏明快精練的短小曲調(diào)。尊前：即樽前，指酒宴之上。玉簫：代指美麗的歌女。玉簫原是唐人韋皋的情人。據(jù)唐代范攄（shū）《云溪友議》記載，韋皋年輕時游歷江夏，住在姜使君那里教書。姜家有個小婢女，名叫玉簫，剛剛十歲，經(jīng)常來服侍韋皋。就這樣過了兩年，姜使君離家求官，韋皋便離開姜家，住在了一座寺廟里，玉簫還是經(jīng)常去寺廟照顧韋皋，終于日久生情。后來韋皋因事離開，和玉簫約定，少則五年，多則七年，一定回來接走她，還留下了一枚玉指環(huán)和一首詩作為信物。然而五年過去了，韋皋沒有回來。玉簫總是在鸚鵡洲上默默祈禱等待，就這樣又過了兩年，到了第八年的春天，玉簫絕望了，絕食而死。姜家人憐憫玉簫，就把韋皋留下的玉指環(huán)戴在了玉簫的中指上，把她下葬。

韋皋做官回來，正巧坐鎮(zhèn)蜀州，聽說玉簫之死，凄愴嘆惋，便日復一日地抄寫佛經(jīng)、修建佛像，終于感動了一位方士。方士施法術(shù)使韋皋見到了玉簫的魂魄。玉簫說：“多虧你的禮佛之力，我馬上就會托生人家，十二年后定當再到你的身邊，作你的侍妾。”后來，韋皋一直坐鎮(zhèn)蜀地。多年之后，有人送來一名歌姬，年紀小小，也叫玉簫，相貌也和當年的玉簫一樣。再看她的中指，隱隱有一個環(huán)形的凸起，正是當年那個玉指環(huán)的形狀。

③楚宮：暗用楚襄王與巫山神女的故事。故事說宋玉陪著楚襄王去云夢澤游玩，望見高唐之觀上有一種特殊的云氣，楚襄王很好奇，宋玉解釋說：“這就是所謂的朝云。當年我們楚國的先王也曾來高唐游玩，疲倦之后白日入夢，夢見一個女子自稱巫山之女，自薦枕席，先王便寵幸了她。女子告別的時候，說自己就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先王在第二天清早向山上望去，果然見到一種奇特的云氣，便給那女子立了廟，號為朝云。”

④拘檢；拘束。

⑤謝橋：古人用“謝娘”來指代心儀的女子，“謝橋”和“謝家”便都是由謝娘衍生出來的美麗詞匯，指代“謝娘”所在的地方。也有人說六朝時代真有一座橋叫做謝娘橋，總之它是指代與心上人的相會之地或是輕薄冶游之所。

名句                  

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與晏幾道同時的大學者程頤向來以古板、不解風情著稱，但連他都很欣賞晏幾道的“夢魂”二句，每次聽到有人念出這兩句時，程頤就會帶著贊嘆的神色笑著說：“這真是鬼語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