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關押過七十二人。其中六十九人生生被無時無刻的刑風吹散肉身靈體，甚至無法轉世。剩下四人則有一人被擊毀靈源逐出門派，成為凡人，三五年間郁郁過世；一人從掌門首徒貶為外門弟子，靈源受損，不止再無法寸進還日日倒退，終身潦倒；至于最后一人，則在進入懺罪牢的第三日擊毀囚牢反出師門，為天下所不容，最后墮身成魔……”越錦微微一笑，“不知我說得可有錯漏？嵐悅師妹?！?/p>

被越錦搶白，夏嵐悅臉色一陣青白，氣得口不擇言：“師姐對這些成年往事如此清楚，該不會早預料到自己終究要身陷囹圇吧？”

越錦沒有回答。

夏嵐悅也冷靜下來：“既然師姐也清楚這點事情，那么師妹再說一遍，這給懺罪牢送飯的任務，師妹已經(jīng)要過來了，日后師姐在此的一應吃食都將由師妹送來……”她垂了眼，看著地上一字擺開的各種食物，忽然伸出腳，當著越錦的面，將最左邊的青筍踢翻了！

前一刻還散發(fā)香氣的珍饈轉眼零落成泥，夏嵐悅揚起臉問越錦：

“師姐，你可覺得自己做錯了？”

言罷，也不給越錦回答的時間，只自顧自開始數(shù)數(shù)：

“一”第二道菜被踢翻。

“二”第三道菜被踢翻。

“三”第四道菜。

“四”第五道菜。

“五”第……

“嵐悅師妹?！痹藉\的聲音響起來，帶一絲沙啞。

夏嵐悅笑起來，她收回踢向湯品的腳，柔和了聲音，循循善誘：“師姐，已經(jīng)三天了。你靈源被鎖，身體已和凡人相當，再不吃東西是無論如何都熬不下去的……為了一點意氣之爭，何苦呢？只是一句話的功夫而已，何況許巖師兄當日確實對師姐諸多照顧，是不是？”

越錦看著夏嵐悅：“許巖師兄當日對我確實不錯……”

事情終于向著她的目的發(fā)展了，夏嵐悅合該高興，但到了此刻，她卻反而心生不安，或者是因為……因為就算到了現(xiàn)在，被鐵鏈鎖著，坐在地上，要抬起頭才能看著她的人面上依舊帶笑，聲音依舊不疾不徐？

是強裝的嗎？夏嵐悅想著，但她看不出對方臉上有任何勉強之色。可是怎么可能不是強裝？都到了這樣的地步——到了這樣的地步，怎么可能還會有人不覺惱火，無所謂得甚至能露出笑意？

不知怎么地，夏嵐悅想起了許巖當時和自己說的話：

‘不要再去招惹她?！趺纯赡?？

許巖師兄，她喜歡的人……夏嵐悅握緊了拳頭。

“……可是當日，已經(jīng)是當日了。”越錦的聲音響起來，被嗚嗚的風聲夾緊扭曲，漸漸滲出冰寒來。

某種于平日里不為人知的冰寒。

夏嵐悅驟然看向越錦。她看見她嘴唇干裂，看見她臉色蒼白，看見她形容慘悴……然而她也同樣看得見，看得見她目光幽深，看得見她笑容平靜，看得見她鎮(zhèn)定從容有若智珠在握！

“哐當！”驀然一聲，是夏嵐悅一下踢翻食盒和所有剩下食物的聲音。

她定定看著越錦，笑容狠厲：“既然師姐至此還是這般想法，師妹也不便多說，只能晚間再來看望師姐了?！?/p>

晚間是嗎？越錦笑笑，說了一句真心話：

“我等你來?！?/p>

夏嵐悅最終帶著滿腔怒火離去了，依舊坐在懺罪牢中的越錦也等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重新來臨，只是沒想到，不止黑暗沒有到來，反而還有一個外門弟子從入口處悄悄地貓了進來。

“越師姐？越師姐？”進來的外門弟子趴在牢門外小聲叫喚，“我在這里，越師姐！我在這里，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