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華聽完嘆息一聲：“委實是個人才。”

錢莊門口果真是熱鬧非凡，個個高舉著票據(jù)在搖動吶喊，就是當年青州第一美人柳芊芊拋繡球招親時也沒這么壯觀。由此可推斷青州的百姓大多都是務實派，美人紅顏都是過眼云煙，只有錢財才是生之根本。我抬起袖子遮住臉，準備在人群中找條縫鉆進去，瞄了半天發(fā)現(xiàn)人口密度太高，就算是化成只蚊子飛進去都有被擠死的風險。

正在左右為難，突覺腰身一緊，耳邊風聲呼啦而過，我已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了二樓的窗前，回頭時蘊華正含笑將我望著，身上青草氣十分明顯。

我覺得有這樣一個護衛(wèi)出門辦事兒還真挺方便，但他是個男人就不太方便了。忙退后兩步道：“公子好身手，但下回使輕功時能否先吱一聲，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多試幾回便習慣了。”

我無語地望了回房頂，他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啊喂！正思忖著該如何向他灌輸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德觀念，一晃眼瞄見一臉驚悚的文昊。

文昊兩步小跑過來，將我拉得離蘊華遠些，憤然道：“錢素錦，你怎么能與一個男人摟摟抱抱？”

我呆了一呆，回頭看了眼蘊華，他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頭去看墻上的字畫，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吞吞吐吐道：“這……這事兒以后再說，先說說你是怎么回事?！?/p>

文昊吱唔了一會兒，最后干脆嘆息一聲：“我原本是想考驗大家的應對能力，但他們都太讓我失望了，現(xiàn)在外面都鬧成這樣了，也沒能有個人站出來處理一下，你說要他們何用？”

我額上的青筋跳了兩跳，強按住揍他一頓的沖動，鎮(zhèn)定道：“我倒是覺得你來之前他們都很有用?！?/p>

文昊面上一喜：“這么說來我確實不是塊從商的料，那要不……”

他的目的終于暴露了，我說：“你這么一說我也深有同感，以前總是強迫你接手家業(yè)，如今才知道大錯特錯，我為錢家操勞了這么多年，近日著實覺得有些乏了，要不……”我瞄了眼蘊華，嘆息道：“要不就請?zhí)N華公子幫襯一陣子罷?！?/p>

蘊華甚配合地笑著道：“左右我閑來無事，倒是愿意效勞。”

我長嘆一聲，嘆完繼續(xù)對文昊道：“那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文昊啊，一會兒將錢莊的印信交給他罷?！?/p>

文昊笑意僵在臉上，猛的一拍大腿：“我突然覺得管理錢莊其實挺容易的，平日里錢莊有孫掌柜坐鎮(zhèn)，我只要撥撥算盤算算賬，沒事兒少來這晃悠就行了，其他時間都很自由，呵呵?！?/p>

我在心底偷笑了一陣，覺著蘊華這顆棋真是用得相當順手，熟話說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這個理。便決定繼續(xù)跟進，于是假意勸說道：“可是你對這方面天賦不佳，錢莊擱在你手上遲早要敗光，還不如找個可靠的人接手，我們也可以享享清福是不是？”

文昊鄙夷地看了蘊華一眼：“他也算可靠？素錦，你千萬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就長得好看點，當然，比起我來還是差那么一點，不管怎樣，永豐錢莊是錢家的家業(yè)，怎么能交給一個外人？你真是越來越糊涂了?！?/p>

我凄苦地嘆了一聲，湊近他耳邊輕聲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么，我昨天照鏡子時都發(fā)現(xiàn)眼角有魚尾紋了，一個女人能有幾年青春啊，又沒有人幫襯我……”

他兀地握住我手腕，自告奮勇道：“其實我還是有些能力的，你就放心地交給我吧。”

我強忍住笑意，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拍著他肩膀道：“真是辛苦你了?！闭f完又將他拉至窗邊，指著樓下的群眾道：“那么，你覺得這些前來兌貨取錢的主顧該如何處理呢？”

他就著樓下看了一陣，果斷表示：“我覺得應該先派人去請?zhí)卮笕藖斫庹f安撫，再對主顧們采取優(yōu)惠政策給予補償?！?/p>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又道：“文昊啊，其實你是個聰明人，但聰明要用對地方，否則只能是自討苦吃，你說是不是？”

文昊凄涼一笑，悲憤地下樓安撫群眾去了。

我想我知道他為何笑得這般凄涼，這大概就是偷雞不成倒蝕把米的后續(xù)反應罷。

蘊華似笑非笑地將我望著：“我又幫了你一回，該怎么答謝我？”

我茫然道：“這不算在報恩的范圍內(nèi)么？”

他涼涼地看我一眼：“一碼歸一碼，我只說以命抵命，可沒說過要幫你解決家務事?！?/p>

我吃驚于這人不僅跟我報恩的初衷不同，連方式都大相庭徑。我一直認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他卻要算得這么清楚，實乃怪人。

我說：“我也沒求你幫我啊，不是你自己配合的么？”

他沒說話，仍是方才那副神情。

我頗有些惱火，主要是沒想到他這人這么不講理。可他方才說的話又確實有些道理，他也確實沒說過要幫我解決家務事，但我就不明白為什么變成我沒理了。與他對峙一陣，竟是慘敗告終。我想這沒什么丟臉，只能說明我臉皮比他薄，心胸比他寬廣罷了。

我踱到一旁的桌案邊坐下，回想一番男人最喜歡的幾樣東西，道：“你想要什么？金錢，美人，權勢？唔，權勢我給不了你，那就在金錢跟美人中選一樣罷?！?/p>

他輕笑一聲：“這些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我要來何用？”說完又轉(zhuǎn)身去研究墻上的山水圖。

男人最想要的東西他都不要，完全出人意料。我就著他的背影看了一陣，苦思著什么東西才不是身外之物呢？想了半天沒想出來，便琢磨著他這看字畫的舉動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因為難以啟齒，只好用動作暗示。猛然間想起文昊那有幅宮廷群歡圖，這張圖算是文昊的精神糧食，應該不算身外之物，莫非他想要的是這個？

這確實難以啟齒。

我想了想說：“那個不給的哦，你還是換別的吧。不是我小氣，那東西是文昊的命根子，且不說他肯不肯給我，就算給我了，我又將它轉(zhuǎn)贈別人，他非跟我拼命不可。”

他茫然回頭：“什么？”

我覺得他這人真不厚道，男人不都好這一口么，竟還跟我裝蒜，我說：“宮廷群歡圖啊，你不是想要這個么？”

他愣了半晌，噗嗤一聲笑出來：“你腦袋里整天都想些什么？我不過是想讓你請我聽書罷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