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合家歡樂

四萬坐在熱炕頭上向幾個哥哥說他的壯志：“我要當?shù)刂?，有車有馬，有牛有羊，有大老婆小老婆?！币晃葑尤硕夹α?。鳳兒說：“不嫌羞?！币蝗f說：“四萬去當大官，那多威風啊，出門坐轎有人抬，前呼后擁多氣派！”三萬說：“我也喜歡當官，當不成官就去做和尚！”除了方德成，大家都笑。方德成一臉嚴肅地說道：“誰也不許當和尚，都給我老老實實種地去！再胡說，看我不打爛你的嘴?！?/p>

玉兒本來想笑，一看方叔似乎真有點動怒，就忙把三萬拉了出去，讓他去干活。方德成心里最重的事情就是傳宗接代，就是接續(xù)香火，所以他發(fā)了火。

這天晚上，孫強娘燉了只雞，孫強先嘗了一塊，連說好吃。孫強娘說：“你真的看上南屯那姑娘啦？”孫強說：“先別操心俺，操心鳳兒和玉兒吧?！?/p>

鳳兒聽到了，她一腳門里一腳門外說：“怪不得哥哥總想著快把我們姐倆嫁出去，原來是他想娶媳婦?！睂O強說：“去去去，我跟娘說話呢！”玉兒進來問：“吵什么呀？”

風兒說：“咱哥早有意中人了，就是前屯趙家女孩。”

玉兒說：“哥，咋不早說，俺和鳳兒也幫你好好瞧瞧！”

孫強說：“瞧什么瞧，我是哄咱娘的。娘想抱孫子了！你們倆別跟著瞎起哄。”

鳳兒說：“你欺騙咱娘可不成。”玉兒接道：“娘，他不說實話今兒個就不讓他吃雞肉，看他饞得慌不！”

孫強說：“我不吃雞肉，我吃雞腿兒行了吧？”鳳兒說：“他還更牛了！一共就倆雞腿，沒你的份兒！”

孫強說：“我知道你們是想給一萬和二萬吃，行，我不吃雞腿，我吃雞心眼。”玉兒說：“你呀，心眼夠多了，還吃心眼呢！”鳳兒說：“就讓他借點光吧，不然饞掉了下巴更找不著對象了?！睂O強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笑說：“咋樣，我說女人心眼實嘛！” 孫家的農(nóng)活忙完了，方家新房也住上了，兩家人越來越像一家人。方德成望著寬敞的大院和暖和的新宅，笑瞇瞇地抽煙袋。漂泊的歲月已遠，恍如夢境。但是失去的親人還不時地讓他感到內(nèi)心痛楚。他想撫平創(chuàng)痛卻永遠也撫不平，只有勞作能讓他忘卻一點什么。但是眼下也沒什么可以勞作的了。過一陣子冰天雪地，興許可以去打打獵，掏冰窟窿釣魚。他在想，一萬他們?nèi)』氐哪侵屢苍S還可以用得上。也不知城里是個啥樣，同胞們在小鬼子刀下生活是怎樣地難。他很想知道，很想看看，很想殺幾個鬼子。但他又很顧慮，他不想破壞這難得的風平浪靜。

雪下了，一場大過一場。方德成和孩子們坐在炕上編筐編草鞋，準備來年去鎮(zhèn)上賣。方德成勸告兩個兒子：“我們是九死一生來到這塊土地上，要對得起你們死去的娘，對得起你們爺爺奶奶。我們要好好活，憑一把力氣過好日子。人家看得起咱，咱不能白拿白要，人活著得爭口氣，得要臉，人家的姑娘什么都好，你們喜歡爹知道，但是你們要先把這個家挺起來，要自個攢積蓄，不要想著動那撿來的財。”

“爹，俺懂，只要有力氣，咱就有飯吃?！倍f哭著說。幾個孩子都哭了。一萬說：“爹，聽您的，開春就去開荒種地?！狈降鲁牲c點頭，他忍住悲哀，他的眼淚已經(jīng)在一路北上的途中流盡了。

轉(zhuǎn)過年來大地剛解凍，方德成就準備好了一切，那積蘊了一個冬天的精力全部投入到開荒種地當中。孫家的活忙不過來時，方德成也打發(fā)一萬二萬去幫忙，忙完了繼續(xù)忙自己的活。方德成扶犁杖，一萬二萬他們在前面拉犁。從日出到日落，勞作不息。這陣子貴花學(xué)會了做飯。四萬的腳凍壞了，三萬的肩膀磨破了，誰也不休息，小小年紀都像是鐵打的身體。二萬的腳也凍了，方德成用牛糞燒成灰給他包上。玉兒和鳳兒熬夜給方家一家子做了鞋。

方德成見一大家子唯一的一條棉被破破爛爛了，穿的用的也都不像樣子，就拿出些銀圓讓一萬跟孫強去趟城里，買一床棉被和一些衣服。

貴花做的飯時軟時硬，九歲的孩子像大人一樣操勞、顧家。有時候一萬對爹說：“爹，讓三萬、四萬歇一天吧?！狈降鲁烧f：“不行，歇什么歇，我小時候也都像半個大人了，你們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嗎？”方德成嘴上這么說，心里也很難受。有時候他看到孩子們回到家躺在炕上就打起了呼嚕，連飯都顧不得吃，很是心疼。這些娃也真爭氣，天一亮，洗把臉吃口飯就瞪圓了眼睛像牛一樣開地、修路。一萬知道爹的心情，就努力干得更多一些。他也想讓家盡快富裕起來。

第一年的春天，他們爺幾個開出了二十坰地，種下了包米、高粱、谷子、糜子和大豆，沒想到第一年就來了個大豐收。方德成買了掛大馬車，買了兩匹好馬。

方德成牢記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那對指點他于家窩棚是好去處的老夫婦，無兒無女，又有病，方德成想把他們接來同住，像家人一樣照顧他們。幾個孩子都很高興。

當方德成來尋恩人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舍利屯老夫婦的家已經(jīng)屋子空空鍋臺冰涼，他預(yù)感到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