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生心中一動，陳老大人脈極廣，如果能在他手下做事，當(dāng)然有助于他的臥底工作。但是上級命令他，要以葉家子弟的身份，參加即將舉辦的龍舟選手賽。

娥子終于又出來了，后面跟著段天水。娥子穿一件寬松的扎染連衣裙，長裙一直拖到腳踝上，腰間系一條帶子，愈發(fā)顯出她的細(xì)腰。天水上身一件文化衫，洗得可以看見白紗線。一條半舊的牛仔褲，仿佛漿了黃泥一樣，硬挺挺的，看不出顏色。腳上穿了厚厚的棉紗襪，套上一雙半舊的旅游鞋。

夢生的眼睛直直地射過去，天水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天水的眼神虛虛的，像是沒有睡醒的樣子。他的眼睛如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從夢生臉上掠過，就落到遠(yuǎn)處的屋頂上了，算是和夢生打過招呼。

夢生心情復(fù)雜地注視著天水，這個比自己小幾歲，長著清秀的臉龐，略顯瘦弱的后生。幾年不見，他雖然長高了，但是他的孤僻一點也沒有變。他從小就用這種眼神看人，目光飄飄忽忽從不停留。即使遇到熟人，很少主動和人打招呼。不熟悉他的人，說他是清高和驕傲。左鄰右舍卻為他辯解，段天水是連續(xù)兩屆高考狀元，他有資格清高和驕傲。夢生卻不這么認(rèn)為，天水兩次放棄上大學(xué)的機會，這里面說不定有什么隱情。

水慶嬸子親熱地和天水打招呼：天水，這么早出門呀？

天水眼皮跳了跳，目光羞澀地躲閃了一下，低下頭去。娥子看天水沒有吱聲，趕緊幫天水搭腔：天水要去縣城高考，我們送他去輪船碼頭！

泥鰍娘搶話道：你們提前買船票了沒有？如果買不到船票，讓泥鰍幫你們想辦法！

水慶嬸子也熱心道：天水啥時高考？一定急著今天走嗎？蝦米的快艇昨晚去省城了，沒準(zhǔn)下午就回來了。等蝦米回來，讓他開快艇送天水！

泥鰍娘認(rèn)為水慶嬸子說這話，是和自己搶風(fēng)頭。泥鰍娘和水慶嬸子做了幾十年鄰居，年少青春時，泥鰍娘比不過水慶嬸子。如今年歲長了，她們比的是命。泥鰍娘認(rèn)為，她兒子泥鰍的命，就是比蝦米好。

泥鰍娘冷笑：說什么讓蝦米用快艇送天水，好像快艇是他家私有財產(chǎn)似的！

水慶嬸子心里來了氣，也反唇相譏：你動不動讓泥鰍幫這個幫哪個，好像你兒子是鎮(zhèn)長似的。誰不知道他只是一個打雜工，每天挑著筐買買菜而已。

泥鰍娘被水慶嬸子戳破了，也不著惱，大聲道：泥鰍是個打雜工沒錯，但是他是幫政府打雜，吃的是政府的飯，端的是鐵飯碗。不像別人跟在葉秉坤身后，搖頭擺尾像一條狗，專門吃別人的殘羹剩飯呢！

水慶嬸子有些急：你罵誰是狗？

泥鰍娘占了上風(fēng)，見好就收：我可沒有說你，你千萬不要對號入座。說罷又轉(zhuǎn)向娥子：你今天還去蚌粉廠洗蚌殼嗎？

娥子的心突地跳了一下，想起昨天那幫不懷好意的后生，娥子渾身就發(fā)顫。她不敢去看夢生，眼睛的余光卻忍不住，偷偷地從他那里滑過去，才落到泥鰍娘臉上，她低聲道：除了蚌粉廠，哪里還有合適的活？

泥鰍娘把竹子挪了一個肩，建議道：蚌粉廠里都是些粗人，你一個文弱的妮子，哪里適合到那個地方做事！你不如跟著我去漁場殺魚。陳老大剛才還讓我找人手，你當(dāng)他的面說，他肯定同意你去！

陳老大推辭道：殺魚的活，又腥又累，我那里是記工算錢，怕是不適合妮子做！

娥子那么柔弱，那么纖細(xì)，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飄走。陳老大不是不肯讓娥子去漁場干活，而是不忍心讓娥子干殺魚的活。

娥子趕緊表白：我不怕腥，也不怕累！

陳老大只好讓步：那你來漁場試試。

夢生聽娥子去殺魚，也趕緊道：我今天閑著沒事，也去您漁場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