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永壽宮中太后打發(fā)玉妝跟馮昭儀學(xué)規(guī)矩,馮昭儀便留了心,時不時差人給玉妝送點心,還打發(fā)宮人到玉妝的武陵宮問安。
玉妝心里明白,沒有人會白白跟她好,也沒有人會白白來惹她這么一個棄妃,馮昭儀當(dāng)日不過順手人情攤上她,雖算不得真心,倒也是和氣相待……她少不得登門造訪,感恩戴德,也算是將禮尚往來的功夫做足。
馮昭儀的碧蕓宮種滿銀葉,玉妝扶著小容的手踩著滿地淡黃一路走來,只覺一陣清風(fēng)徐來,步移景異,樹影婆娑,愈覺淡泊寧靜,適有侍婢打起一卷疏簾,引玉妝往畫樓深入而去,只見綠檀畫案前,盈盈立著馮昭儀端麗的身影。
“我說呢!枝頭上那喜鵲嘰嘰喳喳叫了半天,原來是宋才人來瞧我了?!瘪T昭儀正在作畫,見玉妝彎腰行禮連忙拉住她:“過來瞧我的畫兒?!?/p>
“真沒想到,姐姐斯文和氣一個人,竟能畫猛禽?!庇駣y低頭細(xì)看,卻是一幅虎嘯山林圖,威風(fēng)凜凜,勢不可擋,令人難以置信如此手筆出自一個深宮婦人之手。
見玉妝看得有些癡了,馮昭儀卻將畫一掩,命人沏茶:“讓妹妹見笑了,我也是瞎鬧著頑。常聽人說畫虎畫皮難畫骨,可笑的是我竟連老虎長什么樣子也不曾見過,只是瞧著前人畫了好也跟著臨摹罷了!”
一時馮昭儀的貼身小婢煙翠奉上今年新貢的龍井秋茶,玉妝吹了吹茶浮,贊道:“可見姐姐資質(zhì)極高,臨摹的竟也惟妙惟肖,難得畫出氣勢,想來沒有數(shù)十年的功底,是畫不出來的?!?/p>
“煙翠,本宮不是說過了么,以后別沏這秋茶了,快取今年的春茶來?!瘪T昭儀將茶碗一摞,又沖玉妝道:“妹妹莫見怪,我最不喜秋茶一股子澀味兒,西湖龍井,就是要品那鮮爽之味兒?!?/p>
玉妝便贊馮昭儀不僅于詩畫上有造詣,茶道上也考究。
“妹妹也不必自謙,且過來給我這畫兒題字。”
“姐姐見笑了,我雖能寫幾個字,可字體輕輕飄飄的,只怕壓不住這畫兒。”玉妝提筆,幾次三番想要在虎圖上題字,卻總覺著有些不妥。馮昭儀是個精明人,廖廖幾句便聽出她于詩畫上也是個有修為的。
如馮昭儀所言,她雖不擅畫卻擅寫字,簪花小楷尤其精絕。
見玉妝遲遲不肯動筆,馮昭儀打趣道:“聽說妹妹的父親大司空大人尤善繪蘭花,一幅蘭花在市井能賣到十萬兩銀子,妹妹是不是嫌我這個做姐姐的沒給妹妹彩頭??!”
真沒想到連馮昭儀居于深宮內(nèi)院也能聽到坊間傳言,果然流言蜚語能夠逼死人,玉妝心中戚戚,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適逢煙翠急步走進來,福了福:“昭儀娘娘,君上的御駕正往咱們碧蕓宮而來?!?/p>
玉妝聞言方在畫上匆匆落草題了行小字便連忙告辭,避開御駕,扶了小容的手從碧蕓宮角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