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那并不是因為畏懼。
雖不像從前那樣情篤初開地害羞著,可她分明卻怕著,惶惶地怕著。
“君上請用茶。”
茶水上的宮人一溜跪了下來,飄有如意云頭的纏枝青花茶盞里溢著一股子碧綠的幽香,見宣帝端坐著不動,玉妝接過茶碗,纖手托著茶盞,只覺那薄薄的茶托,如蛋殼一般根本就隔不了熱。
那一陣陣的滾燙似烙在指尖,令她不由得蹙起眉頭。
“小心燙口?!?/p>
盡管她已提點過了,宣帝似乎卻等不了這么一時片刻了,斜喇喇的便伸手過來一接,興許是他太過于急切,修長的雙手在那一瞬不止接了茶碗,還緊緊握住了玉妝的纖纖玉手。
玉妝不僅指尖被燙到了,連那冰涼的手背也被燙到了。
她慌亂的望了宣帝一眼,猝不及防,撞入他漆黑的眼眸中,那熠熠的目光,如映在雪地上耀眼的強光,她只看了一眼,便湮沒其中。
那一瞬,竟全是空白,如雪盲一般,玉妝的目光無處安放,她只覺整個輕飄飄的,如踩在云端,什么也看不清了。
“呀——”
滾燙的茶水溢了出來,飛濺在兩個人緊握的雙手上。
這回,不獨玉妝被燙了,宣帝更是被燙到了。他的大手緊緊握著她,若她的傷口是燙在手心里,他的傷口便是燙在這青天白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下。
國君為了宋才人,把手給燙傷了。
宮人唬得不行,飛也似地去傳太醫(yī),這一忙亂倒是好,戲臺子上匆匆地散了場,閱是樓竟是意外的靜了下來。
天地之間,碧瓦紅墻夾道的深宮重樓,就只余大周的天子與她了。
是誰說紅顏白首,是誰說深宮寂廖。
宣帝仍握著她,用力地握著她,他與她,雙雙握著那盞沏得儼儼的茶碗……
玉妝又羞又急,開口相詢:“君上,燙著了沒?燙著了沒?”
“燙著了,是燙著了?!彼貞兄?。
宣帝慢慢地松開雙手,分明看到,她的手心與他的手背,紅紅的,連成一片。就那么一下,疼到心里去了。
這一刻,他的心是那么柔軟,仿佛遇暖即化的一江春水,傾刻漲滿了那顆煩亂而迷失的心。
似乎再也沒什么可以阻擋他的了。
宣帝終于俯下身,吻了吻玉妝因緊張而顫動的小口……
他的眼底,就只有這么一個楚楚動人的女人了。
自那之后,宣帝似又一次戰(zhàn)勝了自己,那些壓抑的,克制的,隱忍的……都統(tǒng)統(tǒng)的拋之于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