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說這三兩句，燈都滅了。”

顏箏才知覺火完全滅去，灰心地嘆口氣，菱唇咬緊。

她身后的宮人也不慌不忙，只將自己的燈推了過來：“來，提著我的吧?！?/p>

“那你呢？”顏箏不自覺著問。

“且告訴你個秘密?！睂m人只一笑，貼過她耳邊，“常老頭就知道對新人兇，不敢對我們兇。他再敢耍脾氣，我就去皇上跟前告他御狀！”

“宮人是在皇上跟前應差？”顏箏顫了唇角，隱約有些謹慎地探了身前人幾眼。

“我入宮不過三四年，算不了久，從前在榮嬪宮里做事，伺候茶點的手藝蠻和皇上心意，如此才調去了朝陽殿任司寢。”仰頭時瞧了顏箏一臉的緊張，緩了口氣，“我叫華語裳，下次見了我，你也可以隨常內監(jiān)喚我一聲小語?！毖灾忠恍?，手里拎著滅了的燈轉去了東面月門，人影一晃即沒了。

顏箏愣愣看著她許久，直到想起來去林貴妃殿里應職不能遲了。順著宮墻夾道轉了西面，手里的羊角燈噼啪作響。一道上顯有人煙，靜得只剩輕不可聞的步音。她揚起頭，凝著隨天色越發(fā)沉郁的宮闕之頂，望不盡的朱墻高閣，景物依舊的深宮，卻為何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疏寒。

林貴妃四十有五，卻因天生麗質保養(yǎng)精細，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歲的韶華貴婦。不類宮婦的穿金戴銀，她的衣飾大抵名貴，卻都是素雅的貴氣，沒有什么艷麗的色彩。來時常公公囑咐說林貴妃喜歡寶藍色，果真見屏風后面的林貴妃著了一身寶藍常服，寬擺長襟蘇繡皎白玉蘭花，艷艷生姿。一襲單面白狐毯子搭在她膝上，直曳地面。

隔著一扇青翠色的玉屏風，林貴妃正與五王爺下棋。五王爺是個大孝子，凡一下朝，皇上跟前無事了，即要轉入芙軒宮同林貴妃話家常。

顏箏問了安，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許久，屏風后繞出了一身月白袍子的男人。心底認出這便是五皇爺陸珉，連忙又請了聲五爺安，索性將頭壓得更低。眼皮盯著那灰底筒靴緩緩走了身前的茶案前，又聽壺中茶水汀汀轉入杯中，才聽見陸珉的聲音幽幽傳了出：“起來吧。打一進來只見你埋著頭，脖子不酸嗎？”

確是酸，酸得頭都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