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毀容。
雖然沒有睡足兩個時辰,我仍然神清氣爽。環(huán)云入內(nèi)伺候我梳洗,促狹地望著我笑。我心里忽然明白過來,見四下無人,湊上去:“原來你和高侍衛(wèi)……”
環(huán)云又急又驚,連連擺手:“不、不!公主,奴婢……奴婢沒有……”
我輕輕地笑:“我又不是太后那個老頑固,又不會治你的罪,你慌什么。怪不得他能輕易混進(jìn)來,若不是有你相助,如今這迎菡宮被圍得鐵桶似的,他功夫再好,也難以不驚動其他人。”
環(huán)云的臉上一片紅暈騰起,低著頭不敢看我。我拉起她的手:“你長我?guī)讱q,待我如親妹一般,我都記在心里。最初……我還曾懷疑你是太后的眼線,對你多有欺辱,你卻從不記恨。眼下,你也知道我即將離開,那些賞賜下來的東西,都給你。尋著機會,拿出宮去變賣了,讓高侍衛(wèi)在宮外找一處妥帖居所,置辦一個像樣的家罷。明年,你也到了可以出宮的年歲了?!?/p>
環(huán)云雙眸泛淚,緊緊握住我的雙手,半響才道:“奴婢已經(jīng)在為公主打點行裝了,公主慣常喜愛的幾套服飾,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p>
“還有——”我還沒說完,環(huán)云接口道:“奴婢知道,王爺送的那支明珠頭釵,一并裝好了?!?/p>
我放心地點點頭。母親大喪期間,我未佩戴任何首飾,也未施粉黛,不若平日里,那支明珠頭釵是半刻不離青絲的,甚至睡著了還放在枕邊。
有了高琮前來報信,我心里寧定了許多,這幾日來一直守在母親棺柩邊,為她誦經(jīng)祝禱。我曾誤會母親多時,以為她貪圖榮華入宮為妃,以為她背叛父親,固執(zhí)地不肯再與她親近,整日里橫眉冷對。若不是玉白哥哥,我和母親的心結(jié)還不知何時才能打開。母親曾說,玉白哥哥是我們母女的恩人。而現(xiàn)在,玉白哥哥即將又一次救我逃出生天。
母親,若你能看到,一定是高興的吧?
可我終究沒有留下一滴眼淚。五年來的后宮傾軋,那些冷眼詭計,折磨心酸,早已耗盡了我的淚水。母親說過,當(dāng)淚水流盡,剩下的就是堅韌。我深信不疑。
發(fā)喪前一日,我深深跪拜,長叩不起。
出殯這天,雪,下得更大了。
皇上曾說,他不理會祖制,必定要送母親直至陵寢。但今日,他卻沒有來。太后昏厥,他留在那邊照看。這倒更好,若是皇上在側(cè),玉白哥哥來接應(yīng)我就多了一分危險。我一向不齒太后留住皇上的這些伎倆,不過現(xiàn)在,頭一次覺得感謝她。